第192章 山蠶綢
況且食鹽與生絲生意完全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意,走私食鹽是隻能要按石來計算,純粹只能走量,可是生絲卻是要以兩來計算,正所謂“一船絲,一船銀”,龍口若是真能向江南大量輸出生絲,那北方第一大港口的位置絕對跑不了,柳鵬向來是極為謹慎小心慣,可現在舌頭也大了:“王老,馬哥,你們怎麼會想到作這生絲生意?”
王道一隻是微笑,倒是馬立年表現得格外積極,他大聲說道:“柳少,當然是這生意賺頭足利潤大啊,現在該輪到金百萬後悔了吧,哼哼,他就是把遼東的鹽全都吃下來又怎麼樣,我一船生絲運過去,頂得上他辛辛苦苦一整年!”
馬立年表現得倒象是十足的記仇,而柳鵬還是有些不明白:“王老,我還是請教一下,咱們登萊雖然出產生絲,但是我翻過本縣架閣庫的文書,統總也就是幾萬株桑樹而已,既然桑樹少,那產出的生絲自然有限,王老和馬哥都是咱們山東頂尖中的頂尖人物,何必為這麼一筆小生意花費這麼多心力?”
柳鵬話音剛落,那邊王道一已經笑出聲來,他倒是不把柳鵬當外人看待,當即說道:“柳少,你終究是書生而已啊!編書修史的事情你在行,可是論人情世故這方面,卻不如我王萬川在行了!”
被一位進士老爺稱為“終究是書生”,柳鵬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倒是馬立年在旁邊補充了一句:“實在是柳少想差池,只想到桑蠶絲上,卻沒想到咱們登萊除了桑蠶絲之外,還有山蠶絲!”
山蠶絲?
柳鵬仔細思索了半天,終於弄清楚王道一所圖謀的生絲是什麼。
與柳鵬想象中的生絲不同,王道一想收的不是桑蠶絲,而是明朝中葉才實現人工放養並收穫的柞蠶絲,即所謂“山蠶”、“野蠶”、“柞蠶”是也,織成的料子則被時人稱為“山東綢”、“山蠶綢”、“蠶綢”。
在另一個時空,柞蠶絲已經遠不及桑蠶絲風行,大家日常接觸柞蠶最多的情況也不是柞蠶絲,而是特意從東北空運過來的柞蠶蛹,所以柳鵬想了大半天,還真沒想到這柞蠶絲上。
山東地區的野生柞蠶資源非常豐富,早在西漢時期,就有一次野蠶大豐收的記錄,“元帝永光四年,東萊郡東牟山有野蠶為繭,繭生娥,蛾生卵,卵著石。收得萬餘石,民人以為絲”,一次能“收得萬餘石”,可以想見這次野蠶為繭的規模之大。
以後歷朝歷代直到明初都不斷有“野蠶成繭”的記錄,並作為一種祥瑞之兆記錄在史書之中,但是歷史上最後一次野蠶成蠶作為吉兆的正式記錄出現在英宗正統十年的真定府,其時“真定府所屬州縣野蠶成繭”,知府“以絲來獻”,明英宗十分鄭重地“制幔褥陳於太廟之神位”。
但是正統之後官方史書不再有野蠶成繭作為吉兆的記錄,並非野蠶不再大規模結繭,而是已經實現了柞蠶的人工規模化養殖,大家已經習以為常,嘉靖年間的《山東通志》、《青州府志》與《臨朐縣誌》都已經開始提及山繭綢,到了萬曆年間的山東地方誌當中已經頻繁提及山繭綢,人工放養柞蠶並收穫蠶絲已經成了一門可利可圖的重要產業。
雖然比不得清代登州府“均以養蠶之業,種柞木為業,依此山繭以為養生為源”,成為最為重要的經濟支柱,但現在登州府與青州府、萊州府很多地方都已經出現“織綢之家不力耕而力織,利什倍于田,山民有起家於鉅萬者”的情況。
更重要的,雖然柞蠶織成的山繭綢,雖然顏色略嫌灰暗,手感粗曠,但是經久耐用不易撕裂無損於汙漬,所以為這個時期的上層階級特別喜愛,價格不比江南的湖絲便宜多少。
成書於順治年間卻反映晚明風情的《醒世姻緣傳》裡面有一段童奶奶指點狄希陳如何送禮的情節,特別提到“如今時興的是你山東的山繭綢,揀真的買十來匹留著送堂官合刑廳”,同樣成書於順治年間的《續金瓶梅》裡的學官夫人同樣是“穿的是沉香色雲絹披風,套著山繭綢夾襖”。
稍遲的康熙初年,法國傳教士李明在寫給歐洲人的書信特別提到了柞蠶絲織成的山繭綢:“除去我剛剛談到的,歐洲也見得到的普通絲綢,中國還有另一種產于山東省的絲綢。取絲的蠶是野生的,人們到樹林中去尋找這種蠶,我不知道是否可在家中飼養。蠶絲的顏色發灰,毫無光彩,以至不熟悉的人會錯把用這種蠶絲織成的料子當成橙黃色的布料或最粗糙的毛呢;然而,這種料子卻受到極大的喜愛,比鍛子價格高許多,人稱繭綢。繭綢經久耐用,質地質實,用力擠壓也不會撕裂;洗滌方法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