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流言漸起
東三府用來拒絕均攤養馬的最大藉口就是東三府土質不行,不能生長牧草,雖然東三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這是一派胡言,但終究是一個極好的藉口。
可是衡王府若是把牛馬攤派給黃縣搞得路人皆知,那西三府就有均派養馬的藉口了。
說起了這些掌故,湯水建都是憤憤不平:“衡王府送過來的牛羊馬匹,頂多三五年他們就可以撈回本了,搞不好一兩年他們就把本錢賺回來去了,可咱們黃縣的老百姓就要因此受苦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原來這地方本來就水深火惡,他們衡王府再這麼挖地三尺,西三府的馬又要分攤到咱們東三府來,咱們黃縣的老百姓日子還能過不?”
自從禁海以後,登州府與黃縣可以說是整個山東最貧窮最落後的地區,所謂“窮山惡水”、“遠惡軍州”不外如是,用水深火熱來形容並不為過,連遼人南渡登萊賺碗飯吃都覺得難以承受,何況是衡王府這麼挖地三尺毫不考慮後果的折騰法。
湯小五也是咬牙切齒:“是啊,官面的事情本來跟我們無關,可是衡王府這麼幹,是把我們黃縣往死裡逼啊,到時候老百姓日子過不下去,咱們這騾馬店還怎麼開啊?”
湯水建覺得湯小五說得太對了,騾馬店生意好壞跟老百姓口袋裡沒有銀錢息息相關,衡王府刮地三尺天怒人怨,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銀錢來住店,因此他憤怒地往桌上一拍:“沒錯,真要這麼折騰一回,咱們這騾馬店就要收攤了!”
衡王府挖地三尺或許只是切膚之痛,湯家老店若是關張,那大家就沒了活路,一想到這個結局,在場的夥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邊有人嚷了一句:“你們也聽到這風聲了?你們開店的還有條活路,將店一收,回鄉下繼續擺弄莊稼也能活下去,可是我們運貨的,恐怕就真活不下去了!”
說話的是騾馬店的老主顧,常年在府城與黃縣之間駕著一隊馬車、牛車運送貨物的吳老闆,生意做得不小,湯水建說道:“吳老闆說笑了,我們就指望這家騾馬店過活,湯家老店若是收攤了,大家就沒指望了!可是您是大老闆啊,生意肯定沒什麼影響,酒照喝日子照過!”
“哼!”吳老闆怒哼一聲:“他們衡王府的撈錢手段,我又不是沒見過,說是把牛羊戰馬白送給我們,然後改口變成了寄養,既然是寄養,那每年就要我們老百姓交牛交羊交馬,甚至要我們交牛皮、羊皮、馬奶出來!”
這事是有先例可循的,弘治元年巡撫山東都御史錢鋮曾經說過“東昌、兗州、濟南三府人戶,原領魯府羊三千一百餘隻,為之飼養。今六十餘年,納毛至十餘萬斤,納羔至六十餘萬隻。人戶逃亡垂盡,而每年一徵毛,三年一徵羔,為害未已。”
魯王府把三千一百頭羊交給東三府的民戶飼養,然後每三年徵收一次羊羔,每年徵收一次羊毛,從魯王府就藩到弘治元年之間六十餘年,魯王府靠著三千頭羊的本錢,已經徵收了六十萬頭羊羔、十多萬斤羊毛,民戶不堪負重紛紛逃亡,而魯王府仍然是意猶未盡,想要繼續搜刮下去。
至於養馬之役更是殘酷無比,整個東三府養馬三萬匹,其中章丘縣養馬最多,總數九百三十匹,嘉靖有人計算過章丘縣養馬之役的負擔,養馬九百三十匹,每年要上解馬駒一百九十三匹,一匹馬駒差不多是三十兩銀子,一年的正項支出差不多是六千兩。
但這還是支出的小頭而已,真正的大頭出現在上解馬駒的過程之中,養馬民戶得自己踏破千山萬水把馬駒送到太僕寺去,太僕寺卻總是以形形色色的理由為難人,一定要收足好處才能收馬駒。
根據嘉靖時人的計算,章丘縣養馬上的雜項支出高達兩萬兩之多,比馬匹本身的價值還要多出好幾倍。
光是養馬一項,太僕寺就要從章丘縣吸走整整兩萬六千銀子,章丘縣自然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大路上的集鎮甚至連個布店都沒有,要買布都得到縣裡或府裡去買才行。
章丘距離省城濟南不過百里,都被養馬之役活活壓跨了,何況是臨山背海的黃縣,也難怪東三府“畏馬如畏虎,加馬如加虎”。
因此吳老闆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縣裡若不是交出來,那怎麼辦?只能對我們這種老實本份的商人動手,今年要交一頭牛,明年要交一匹馬,後年又要十頭羊,就是金山銀山都給他們颳得乾乾淨了!何況吳某做的是小本生意,衡王府這麼折騰,恐怕只要一兩年就要家破人亡了!”
吳老闆這麼一說,大家都慌了神,有心人已經估算著按照吳老闆的說法,一年下來,黃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