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劫後重逢?
也許這就是。
秦飛看著面前梁少琴那張眼角略帶魚尾紋、雙鬢上略微染霜的頭髮,突然感覺自己喉嚨裡頭像塞了一團麻似的難受,一種莫名的慌亂湧上心頭,身經百戰的特種兵,此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媽!”
半晌之後,秦飛總算憋出了這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的兒子!秦飛,我的兒子!”梁少琴眼角瞬間紅透,她是一個極其堅韌的女性,生命之中見過多少大風大浪。
早年丈夫常年在戰場上,即便南疆的戰事平息了,丈夫又進入了某個新組建的特種部隊,時常不是在訓練場上就是在出任務,永遠不知道哪天會回來,也不知道哪天是以一種怎樣的形式回來。
也許沒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到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就算天下最厚重的筆,也寫不出那種壓抑。
之後就是丈夫傳來叛變的訊息,然後是離開大院,轉業回老家,自己一個人將秦飛帶大。
秦飛上了大學,本以為可以鬆口氣的梁少琴卻在某個清晨等來了秦飛犧牲的訊息。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一擊,差點徹底擊垮了梁少琴。
去世界上最艱苦的地方當無國界醫生,也許是梁少琴可以尋找到內心寧靜的唯一方法。
只是這一次,本來剛剛平復的新湖再次掀起了驚濤駭浪——兒子竟然沒死!
索菲亞手機裡出現和秦飛的合影時,梁少琴在某一個瞬間甚至以為自己是憶子成狂,看花眼了。
當她確定秦飛真的沒死,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交雜著難以名狀的壓抑,如同被鑿開了口子的地下噴泉,一湧而出。
她當場就在電梯裡摟著索菲亞大哭了一場,哭得驚天動地。
這是一個母親,對愛子失而復得可以表達的唯一方式。
此刻,面對著就站在自己面前如此真實的秦飛,梁少琴卻無聲無息地走上來,輕輕地將秦飛抱住,摟在懷裡,任由淚水一瀉千里。
原來,最大的喜悅和激動,不是縱聲大哭,而是無聲流淚。
索菲亞在一旁看了,也受到了氣氛的感染,不住地用手帕摸著那雙藍色大眼睛裡不斷湧出的淚水。
就連頭等艙門口的空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轉身關起了門。
有什麼比在飛機裡重逢的母子更需要時間和空間的?
管他什麼競技艙還是頭等艙?就當他是升艙算了。
“秦飛!”
足足十多分鐘後,梁少琴才輕輕推開秦飛,抓住他的雙手問道:“我聽索菲亞說,你失憶了?”
“嗯,媽,我最後記得的事情是從海里面被坤猜救起來,然後醒來的時候在某個東南亞小國的一條小漁村裡,什麼都不記得了。”秦飛趕緊解釋道:“不過我依稀記得你的名字,還有爸爸的名字。”
“你爸爸叫什麼?”梁少琴很鄭重地問道。
“秦安國!”秦飛答道。
梁少琴自豪地點點頭:“沒錯,你爸爸是秦安國,你要記住,他是一個軍人,一個男子漢,無論你想起什麼,都要記住,他肯定沒有背叛自己的祖國,這一點,你必須銘記,也必須相信,否則,你就不配做我們老秦家的孩子!”
“知道了,媽。”
秦飛的腦海裡,此刻早已亂作一團。
無數似曾相識的畫面不斷出現,也許是剛才的喜悅和激動刺激了他的記憶神經和細胞,那些因為撞擊導致封存的記憶瞬間開始洪水一樣爆發。
“兒子,你怎麼了?”梁少琴看到秦飛的臉色不對,關切地問道。
秦飛搖搖頭:“沒事,我一下子……”
他摸著有些發漲發疼的腦袋。
“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
梁少琴伸出手,抓住秦飛的手腕,開始把起脈來。作為一名醫生,雖然梁少琴的專業不是中醫,但也有些許涉獵,把個脈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身體沒什麼問題,估計是受到刺激,想起了東西。”
“嗯。”秦飛依舊捂著腦袋,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奇蹟般開始恢復,一切想不起的東西,就像一直找不到那張壓歲錢的小孩子,突然無意之間發現它一直靜靜躺在口袋的角落裡。
雷鳴、徐武、老K、歌星、書生、老虎、大蟲、小辣椒……
還有魏天生、林中虎、槍庫裡的老肖肖志富……
包括了靳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