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上天垂憐,七日香火祭拜,靜空化舍利子的那日,秋雨驟停,並升起了一縷陽光。 久違的溫度,瞬間席捲了普陀寺。 香客排成的長隊,佔滿山頭。 他們皆穿著素淨的白衣,手舉長香,神情虔誠感恩。 鼠疫災荒橫行的時候,是方丈廣開寺門,收留了他們,所以他們自發前來,送方丈最後一程。 人群中,有不少感性的婦女香客,皆眼眶紅腫,默默流淚。 佛堂內,萬籟俱寂,檀香徐徐上升,繞過每一張臉。 佛像正中央的燭臺上,供奉著一顆舍利子,舍利子呈橢圓形,在燭火照耀下,覆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色。 燭臺下,小僧們跪滿了一地。 悟安雖已還俗,並且立下一生不再入佛門的誓言,終究還是回到了普陀寺。 只是這次不同的是,他身旁多了一個人——葉染青。 葉染青酷愛豔麗的紅色,此刻卻穿著白淨無塵的素衣,黑色如瀑,用簪子挽在腦後,巴掌大的小臉,不施粉黛。 靜塵穿著白色長袍,獨自站在角落,眸光清冷淺淡,落在那顆舍利子上。 他沒有穿袈裟,也沒有持戴佛門中的任何一個物件。 於他而言,自己早已墮出佛門,斷了佛路,哪裡還有資格,沾染分毫。 而胖胖師叔,他穿上了屬於靜空的方丈僧袍,圓圓的腦袋上,印子也多了一道。 平日,他總是偷偷和悟安謀劃,等以後靜空方丈圓寂後,就讓他來當方丈,悟安頂替他的位置,當個監寺。 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方丈圓寂,悟安還俗,佛子也要離開,去遊歷世間,享受久違的自由。 偌大的一個普陀寺,瞬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想到此處,胖胖師叔就鼻子發酸,止不住想哭。 不...不行,現在他是方丈了,不能哭,不能給普陀寺丟人。 胖胖師叔慌亂地用袈裟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挺了挺脊背。 他哽咽著,連唸誦經文的嗓音,都止不住顫抖著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枳多伽利,娑婆訶...” 他輕輕合上泛黃的經文冊子,雙手作揖,虔誠又恭敬地朝著舍利子,鞠躬行禮 “阿彌陀佛...” 在身後小僧們複誦這句話時,他的眸子,剎那間紅了一片。 胖胖師叔貼近舍利子,哽咽著,怕惹得小僧們笑話,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方丈...我的往生經唸誦得一點都不合格,對不對?” 然而這句話,永遠也得不到回應了。 * 靜空方丈圓寂後,再沒人見過靜塵佛子的身影。 有人說他被大梁最後一任皇帝關在皇宮整整十八年,終於等到大梁覆滅,於是他也還俗了,帶著一串漂亮的佛珠,走遍天地間的每一寸土地,去感受從未有過的自由與快樂。 有人說,他去了皇宮,待在自己曾經居住了十八年的靜塵殿,誦經禮坐,早已修得辟穀,很快便能悟出正道。 當然,也有人說,他沒有離開普陀寺,而是日夜待在禪房內,等待一個人。 等待誰呢?沒有人知道。 只是偶爾有香客會問起,寺內那隻可愛的小紅狐,怎得不見蹤影啦。 那時,胖胖師叔只好笑著打趣道 “它啊,它偷了寺內好多饅頭,然後跑下山了。” 胖胖師叔說這話時,總有些心虛。 小狐狸偷走的,真的只是饅頭嗎? 還是一顆純粹,清透,琉璃般的佛子之心呢? * 黎國侵佔了京城後,並沒有到處燒殺搶掠。 他們雖是邊關蠻族,民風狂野開放,喜歡戰鬥和搶奪地盤,卻也尊重京城的風俗。 在他們的管制下,京城越發繁盛,就連普陀寺山腳的小集市,也熱鬧了不少 。 一轉眼,又是六月天。 “胭脂!上好的桃花胭脂,姑娘,來看看吧。” “您瞅瞅我這布匹,用來做外衣或者披風多好呀。”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面容蒼老慈祥的大爺,扛著糖葫蘆木扎沿街叫賣著。 “您好,我要糖葫蘆。” 一名長相張揚豔麗,身姿窈窕的女孩,攔住了他。 “誒,好嘞,姑娘您要幾根?” “我要兩根。” 葉染青比了個二的手勢,低頭就準備從荷包裡拿銀子。 “染青!我剛買完糖油粑粑,你怎麼也不等等我。” 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潤嗓音。 葉染青的臉上,不自覺染上笑意,眸子微彎,揚起一抹小月牙般的弧度。 她回頭,看向來人。 悟安穿著青綠色的長袍,頭戴高帽,遮住了剛冒出頭的小發茬,長相俊朗,身形瘦弱纖長,膚色也極為白皙,比她一個姑娘家還要白。 每次葉染青站在悟安身側,心裡總會升起自卑的感覺。 自從悟安還俗後,京城的那些姑娘,總是偷偷地給悟安遞香囊與手帕。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