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帽是東土帶來的?”
三藏就順口兒答應道:
“是我小時穿戴的。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經,就會念經;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禮,就會行禮。”
行者道:
“好師父,把與我穿戴了罷。”
三藏道:
“只怕長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罷。”
行者遂脫下舊白布直裰,將綿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著身體裁的一般,把帽兒戴上。三藏見他戴上帽子,就不吃乾糧,卻默默的念那緊箍咒一遍。行者叫道:
“頭痛,頭痛”
那師父不住的又唸了幾遍,把個行者痛得打滾,抓破了嵌金的花帽。三藏又恐怕扯斷金箍,住了口不念。不念時,他就不痛了。伸手去頭上摸摸,似一條金線兒模樣,緊緊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斷,已此生了根了。他就耳裡取出針兒來,插入箍裡,往外亂捎。三藏又恐怕他捎斷了,口中又念起來。他依舊生痛,痛得豎蜻蜓,翻筋斗,耳紅面赤,眼脹身麻。那師父見他這等,又不忍不捨,覆住了口,他的頭又不痛了。行者道:
“我這頭,原來是師父咒我的。”
三藏道:
“我念得是緊箍經,何曾咒你?”
行者道:
“你再念念看。”
三藏真個又念,行者真個又痛,只教:
“莫念,莫念念動我就痛了這是說?”
三藏道:
“你今番可聽我教誨了?”
行者道:
“聽教了”“你再可無禮了?”行者道不敢了”
這孫猴子他口裡雖然答應,心上還懷不善,把那針兒幌一幌,碗來粗細,望唐僧就欲下手,慌得長老口中又唸了兩三遍,這猴子跌倒在地,丟了鐵棒,不能舉手,只教:
“師父我曉得了再莫念,再莫念”
三藏道:
“你欺心,就敢打我?”
行者道:
“我不曾敢打,我問師父,你這法兒是誰教你的?”
三藏道:
“是適間一個老母傳授我的。”
行者大怒道:
“不消講了這個老母,坐定是那個觀世音他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
三藏道:
“此法既是他授與我,他必然先曉得了。你若尋他,他念起來,你卻不是死了?”
行者見說得有理,真個不敢動身,只得迴心,跪下哀告道:
“師父這是他奈何我的法兒,教我隨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莫當常言,只管唸誦。我願保你,再無退悔之意了。”三藏道:
“既如此,伏侍我上馬去也。”
那行者才死心塌地,抖擻精神,束一束綿布直裰,扣背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進,卻說行者伏侍唐僧西進,行經數日,正是那臘月寒天,朔風凜凜,滑凍凌凌,去的是些懸崖峭壁崎嶇路,迭嶺層巒險峻山。三藏在馬上,遙聞唿喇喇水聲聒耳,回頭叫:
“悟空,是那裡水響?”
行者道:
“我記得此處叫做蛇盤山鷹愁澗,想必是澗裡水響。”
說不了,馬到澗邊,三藏勒韁觀看,但見——涓涓寒脈穿雲過,湛湛清波映日紅。聲搖夜雨聞幽谷,彩發朝霞眩太空。主千仞浪飛噴碎玉,一泓水響吼清風。流歸萬頃煙波去,鷗鷺相忘沒釣逢。這師徒兩個人正然看處,只見那澗當中響一聲,鑽出一條龍來,推波掀浪,攛出崖山,就搶長老。慌得個行者丟了行李,把師父抱下馬來,回頭便走。那條龍就趕不上,把他的白馬連鞍轡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潛蹤。行者把師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卻來牽馬挑擔,止存得一擔行李,不見了馬匹。他將行李擔送到師父面前道:
“師父,那孽龍也不見蹤影,只是驚走我的馬了。”
三藏道:
“徒弟啊,卻怎生尋得馬著麼?”
行者道:
“放心,放心,等我去看來。”
這孫猴子說完他打個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涼篷,四下裡觀看,更不見馬的蹤跡。按落雲頭報道:
“師父,我們的馬斷乎是那龍吃了,四下裡再看不見。”
三藏道:
“徒弟呀,那廝能有多大口,卻將那匹大馬連鞍轡都吃了?想是驚張溜韁,走在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細看看。”
行者道:
“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