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些遲疑輕輕說:“……嗯。”
裴寂從沒想過能得到這樣的回答。
他不在乎任何疼痛與折辱,此時卻因為這短短的一個字,心口重重一落。
“如果你沒有看見,我會覺得開心一些。”
寧寧的模樣像只圓滾滾的倉鼠,腦袋被全部包裹在外衫裡,不時悠悠晃動。頓了頓,又慌亂地迅速補充:“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啦……!只是,唔,有點想知道。”
裴寂忽然有些想笑。
心裡的煩悶不知怎地在此時消散一空,他垂眸靠坐在椅子上,側頭瞥她縮成一團的模樣,語氣不容置喙:“沒有。”
“真的?!”
寧寧聞言立馬從外衫裡探出腦袋,眼角眉梢都帶了笑,嘴角更是高高興興地咧開,似是覺得不對勁,又皺了皺眉:“你不會是騙我吧?”
裴寂面色不改:“沒有。”
她這才得了安心,笑著繼續道:“那你不要問別人,今日在秘境裡發生了什麼!”
裴寂:“好。”
寧寧滿意得不行,想了一會兒,又認認真真告訴他:“其實我們也沒發生什麼,就是打了場架……劍修之間的終極對決,懂不懂?但你也知道,我靈力不夠,所以有些狼狽。”
承影“嘖嘖”了幾聲。
看這丫頭的表情,完全不像她口中“也不是很在意”的模樣嘛。
試煉大會的開始與結束都在半夜,靈狐與魔修們都被帶往長老們聚集的閣樓,等待進一步商議與決策。
透過試煉的弟子們疲倦非常,早早便回了客棧休息,等待一天後公佈排名結果。
寧寧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為慶祝天羨子門下的小徒弟都透過第一輪試煉,眾人決定前往赫赫有名的天香樓慶祝。
天香樓以薈萃南北、菜品繁多而著稱,尤其釀酒工藝一絕,是鸞城裡首屈一指的大酒樓。
一行人被安排在三樓的雅間,鄭薇綺透過試煉後神清氣爽,趁著上樓的間隙說個不停:“這可比學宮文試舒服多了!打打殺殺多好啊!扛著劍就是打,吟詩作對算什麼東西?”
這番言論驚世駭俗,寧寧聞言輕聲笑笑,想起之前對裴寂的承諾,旋即道:“今日我請客吧。”
“不行不行!這錢怎麼能讓寧寧出,肯定得由我這個當師兄的來啊!”
賀知洲一想到能有美食入腹,就很沒有風度地咧嘴傻笑:“上次在浮屠塔裡賺的私房錢還剩下一點,就當感謝天羨師叔長久以來的照顧,這頓我請了。”
天羨子雖然窮,但好歹有個師尊的身份。這只不過是一頓飯錢,若是讓小弟子請客,臉上的面子總感覺有些掛不住。
於是全玄虛派最最貧窮的長老拂袖一笑,搖頭朗聲道:“試煉剛結束不久,理應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來犒勞你們。不必多言,這頓飯由我包了!”
“這哪兒行啊!”
身為全玄虛派最最貧窮的弟子之一,賀知洲同樣對自己的資產毫無自覺,趕緊從懷裡掏出錢包:“我來我來!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要麼打從一開始就不提請客這一茬,要麼就堅持到底,把賬款付清。若是中途退卻,總覺得略遜對方一籌,讓人渾身不自在。
天羨子暗道這哪兒成啊,連忙也從儲物袋裡拿上小布包,一把將賀知洲的雙手往下按:“師叔好不容易帶你們出來一趟,你就別倔了!”
兩位窮鬼同時爆發了超常的決勝欲,一邊往酒樓上面走,一邊不甘示弱地掏出錢包推來搡去,跟跳二人轉似的,兩具身體左搖右晃,手裡的錢袋子被舞得上下亂飛。
寧寧跟在他們身後,本來還在與鄭薇綺猜測著究竟誰會拿下今晚的訂單,看到一半,聲音差點全噎在喉嚨裡——
他們的小閣位於天香樓第三層,因而穿過燈火通明的長廊,必然會經過樓梯。
而賀知洲與天羨子,此時仍在師徒情深地相互推搡中。
身後響起一道似曾相識的男音,似乎是鸞城城主的聲線,滿帶了驚喜與笑意:“啊!這不是玄虛劍派的天羨長老和諸位小道長嗎!”
這道聲音響起得猝不及防,天羨子聽出它的主人,暫時分了心,迅速扭過腦袋;
而賀知洲並未料到他突變的動作與分神,依舊全神貫注地把右手搭在對方手臂上,笑得羞澀,猛然一推。
只可惜,這一次卻不再是勢均力敵。
於是鸞城城主與城主夫人,在夜晚的天香樓裡,見到了今日最為恐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