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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是後背被拍了一下。

寧寧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入耳朵:“師姐,你做什麼呀?不要欺負賀師兄。”

鄭薇綺義正言辭:“分明是你對他動手動腳,還想嫁禍於我!”

這飛舟裡多數是玄虛劍派的弟子,見到此番景象鬨然笑開。不少與賀知洲關係要好的同門師兄弟有樣學樣,你碰碰我撓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憐他本人的一顆頭被關在外面,只能聽見身後一團嗡響,壓根不知道是誰在做手腳,唯有面目扭曲地拼命掙扎:“給我住手!你們這群混蛋!”

寧寧站在飛舟裡,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他佝僂如九旬老漢的半個身體。那場面實在滑稽,讓她忍不住笑個不停,猝不及防間,忽然聽見賀知洲大喊一聲:“糟糕!”

她多少還存了點良心,聞言問道:“怎麼了?”

賀知洲似乎覺得難以啟齒,聲音小了很多,需要細細辨別才能聽清:“……我好像,被下面的很多人圍觀了。很多很多。”

與他一起在李忘生門下修習的三師弟笑得沒心沒肺:“這有什麼好圍觀的?只不過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

等等。

這可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啊!!!

試想煙火璀璨、舉城慶祝的日子裡,你和娘子吃著火鍋唱著歌,剛一抬頭,就在窗外望見一個詭異的懸空人腦袋——

這也太恐怖了吧!!!

“賀師兄,穩住!”

場面一片混亂,為了鸞城百姓的身心健康,這下總算沒人敢繼續折騰他。小弟子們紛紛正色,七嘴八舌地提意見:“一定要保持微笑,表情絕對不能太陰沉,否則會嚇到小孩子的!”

寧寧頗以為然:“沒錯。要用笑容告訴大家,你不是個被掛在門上的頭,只是腦袋碰巧被門夾了。”

於是十方法會盛宴之夜,飛舟騰起時煙火驟燃,不少鸞城百姓倚窗而望,欲要瞻仰一番仙門風姿。

飛舟浮空,燈影交融,不諳世事的小孩睜著大眼睛,滿臉好奇地發問:“孃親,天上飛的大船是什麼?”

“那是十方法會的飛舟。飛舟之上盡是各大門派裡最為出色的弟子,若是想登船,定要勤修苦練,來日——”

女子倚立於高樓之上,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倒吸一口冷氣,後背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在其中一艘飛舟的門口,赫然掛著顆面目猙獰、臉色慘白的人頭!

一朵煙花炸開。

那顆人頭目光茫然、神情恍惚,不經意間與一家三口視線相撞,竟然頗為僵硬地咧了咧嘴角,勾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乾笑。

這已經夠嚇人了。

沒想到這笑容轉瞬即逝,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頭顱便猛然換了臉色。

只見它又哭又笑、搖晃不止,大張著的口中不知在講些什麼東西,只有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孔在火光下格外清晰,深深刻進每個人的記憶裡。

隨著飛舟緩緩前行,越來越多的百姓見到了它。

不知名姓的腦袋齜牙咧嘴地抽搐著,彷彿極為痛苦般眼珠子亂轉、臉頰皺成一團,口中無聲的大罵,或許正是為了控訴生前所遭遇的不公。

高樓裡的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號啕大哭,哭聲一片連著一片,滔滔不絕。

忽然有人恍然大悟般大喊:“我想起來了!那不是今日在街市作亂、被關進刑司院的玄虛派弟子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知是誰顫抖著接下話茬:“我聽說他被門派裡的長老帶走了,難道玄虛劍派為了處罰,竟把他給……!不愧是修道之人,都這樣了還沒死透啊!”

“玄虛劍派為何那樣!”

一個女人瑟瑟發抖,驚聲尖叫:“他只不過犯了個小小的錯,哪至於將頭顱砍下來,掛在飛舟上示眾!這師門究竟是什麼鐵石心腸,真是叫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那顆頭在空中隨風飄搖,於暮色中漸行漸遠,直至飛舟離去,也沒有被人取下來。

而它的表情居然漸漸柔和下去,最終閉上眼睛,變成一張佛性十足的笑臉。那樣安詳,像是臨終前得到了解脫。

這名弟子在瀕死中掙扎了那麼久之後,終於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城中百姓一夜未眠,玄虛劍派殺死弟子並掛在飛舟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不少人自發為那個可憐人獻上花圈和紙錢,燒在蒼江岸邊。

場面之震撼、影響之浩大,史稱“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見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