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番外七

今天有些奇怪。

昨日送走裘逑古祿兩個小朋友後, 寧寧同裴寂約好第二天前往望月峰看雪。然而到了約定的時間,寧寧在門前靜候許久,都沒見到他的影子。

那日雷劫浩蕩, 她知曉裴寂舊傷未愈, 一時難免心生憂慮, 到他房前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答,院落裡只有漱漱落下的雪花, 安靜得近乎詭異。

寧寧下意識察覺到不妙, 從儲物袋拿出鑰匙,匆匆推門而入。

正堂與書房都不見人影, 她四下張望, 最終來到臥房之前。

裴寂的臥房乾淨整潔, 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裝飾物作為遮擋,寧寧一眼望去,就能把整個空空蕩蕩的空間盡收眼底。

不對,不是“空空蕩蕩”。

在角落裡的那張木床上, 米白色的厚重被褥中, 藏匿著一團起伏的弧度。

像是有什麼人躺在被子裡, 可那道體型實在太小, 不似裴寂,倒像個小孩。

寧寧皺了眉,疾步朝床鋪靠近, 許是聽見她的腳步聲,棉被裡的人微不可查地輕輕一顫——

旋即寧寧將被子掀開,他被日光晃得雙眼刺痛, 把身體蜷縮更緊,小小一團, 像弓著的蝦米。

這竟是個身形瘦弱的小男孩。

而且是個……穿著裴寂睡袍的小男孩。

披散的烏髮漆黑如墨,像是許久沒有經過修剪,凌亂地鋪陳而下,如同崎嶇蜿蜒的流水幽徑。

一些長髮搭在臉上,遮蓋他大半面容,透過髮絲間的縫隙,能見到毫無血色的蒼白面板。

像是脆弱的瓷器,稍稍一碰就會碎開。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面目被遮掩大半,但這個孩子總帶給寧寧一股異樣的熟悉感。她俯了身子,嘗試著溫聲開口:“你還好嗎?”

男孩垂著眼,沒有出聲。

裴寂身形修長,對於小孩而言,他的衣衫難免過於寬大。男孩纖細的脖頸像是隻蒙了層薄薄皮肉,鎖骨露在衣襟之外,嶙峋得過分。

哪怕極力抑制,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微微發抖。

寧寧瞥見他身上結了痂的舊傷疤,每一道的位置都無比熟悉。

一個怪誕的念頭湧上腦海,她鬼使神差地喚了聲:“裴寂?”

男孩又是瑟縮一下,把腦袋埋得更低。

……不會吧。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她心跳很快,伸手拂去他側臉上的烏髮,當指尖觸碰到男孩面板時,明顯感覺到他顫抖得更加厲害。

迢迢黑髮倏然落下,意料之中地,寧寧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小時候的裴寂瘦得厲害,臉上見不到一絲一毫多餘的肉,差點被餓到脫了相。

他五官尚未長開,卻已有了未來凌厲冷峻的輪廓,劍眉英挺、鼻樑高挑,神色則是怯怯的,緊緊閉著眼睛,薄唇繃成一道直線。

所以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如果這是小時候的裴寂,可他身上的傷口分明已經結疤——

寧寧驀然一怔。

莫非裴寂和掌門一樣,也因識海受損、靈力不暢,突然之間變成了小孩的模樣?

可記憶受損又是怎麼回事?看他的模樣,顯然已經不記得寧寧姓甚名誰了。

“……你別怕。”

寧寧見他畏懼觸碰,知趣地收回右手:“我不會傷害你,你叫‘裴寂’對不對?”

側躺在床上的男孩長睫一動。

他仍未弄清楚當下的情況,對於他來說,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像在做夢。

昨夜孃親例行慣例地責罵鞭打他,整具身體又疼又冷,裴寂神志恍惚躺在地窖裡,被冬天刺骨的涼氣凍得直打哆嗦。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怎麼也沒想到,當第二天睜開眼睛,填滿視線的並非昏黑地窖,而是一束久違的、屬於冬日清晨的微光。

裴寂已經太久沒見過陽光。

在那間幽暗的地窖裡,他曾發瘋般渴望能看到它,可如今當真置身於陽光下,男孩竟生出幾分惶恐與慌亂——

像陰溝裡的老鼠,只配偷偷摸摸在夜裡橫行,一旦見了光,便會明白自己有多麼悽慘可悲。

他習慣黑暗,被陽光刺得閉了眼,只能聞見倏然靠近的一縷香。

那道聲音並非來自孃親,孃親從不會像這樣溫溫柔柔地對他講話。

——她終於厭煩了他,將他丟給別人了嗎?

承影的嗓音不復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