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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節 她是蔡吉

煙火三百里,灶煎滿天星——這是蔡吉初抵曲成鹽場時的第一映像。只見長約二百餘里的灘塗之上,星羅密佈著一百多間鹽亭。一蓬蓬夾帶著鹹澀氣息的蒸汽自鹽亭中升騰而出宛若繚繞的雲霧,並時不時地有上身赤裸揮汗如雨的鹽丁自其中穿行而出。而在不遠處更多的樵夫則將一捆捆新近砍伐薪柴堆於鹽亭之前。

此時的蔡吉只覺得曲成的水是鹹的,土是出滷的,甚至連撲面而來的風是澀的。這與她上一次來曲成時的映像大不相同。因此蔡吉不禁好奇地向身旁的段勰問道,“段世伯,吾上次來曲成之時可沒見過這等架勢。”

“回府君,曲成鹽場每年自十月起到來年正月間,砍伐柴草,煮海熬鹽。府君上次來曲成之時已過正月,自然見不得如此情形。”段勰撫須作答道。

“只在十月到來年正月間熬鹽,這是為何?”蔡吉不解地問道。

段勰被蔡吉會如此一問不由楞了一下。須知在當年十月到來年正月間煮海熬鹽乃是自春秋時便傳下來的老規矩,這還真沒啥人去考慮過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段勰終究是老官僚了,在稍稍想了一想之後便隨口說了個理由道:“府君有所不知,鹽場之所以選在冬季熬鹽,一來,是因此乃農閒之時,能招得大批民夫砍柴熬鹽。二來,灶民熬鹽每次點火,需日夜不絕,連續熬煎四至十日方可熄火。倘若是在春秋之季,暑氣難耐,鹽灶一起人又怎受得了這煙火之氣。”

古代因用爐灶煮海水熬取鹽,故鹽民又稱灶民。而這會兒的蔡吉聽段勰如此一解釋也覺得有些道理。不過一年就三個月熬鹽,這鹽場的使用效率終究是太低了點。於是她又跟著問道,“那曲成一年產鹽幾何?”

“建寧年間曲成每歲煮鹽四十餘萬石。”段勰說到這兒又話鋒一轉長嘆道,“然自黃巾賊起,青州大亂,灶民多有流失,鹽場如今每歲僅能煮鹽二十萬石。”

蔡吉一聽曲成縣的產鹽量因戰亂一下子減少了一半,不由皺了皺眉頭問道,“這熬鹽很費人手?”

“是,特別是砍柴需耗費不少人力。”段勰點頭應道。

“原來如此。”蔡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之後,便抬手向段勰邀道:“段世伯,不若陪吾一同看看這製鹽之法吧。”

段勰雖不怎麼想進那熱烘烘的鹽亭,但眼瞅著蔡吉帶著侍衛李達已然信步走向了最近的一間鹽亭,也只得帶著一干胥吏快步跟了上去。

一進鹽亭蔡吉只覺一股鹹澀的熱浪撲面而襲,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在稍稍適應了一下鹽亭內惡劣的工作環境之後,蔡吉便開始面不改色地參觀起東漢的製鹽過程來。此時只見幾個灶民用長柄勺直接挹海水倒入水桶,另有兩人挑海水倒入鍋灶上方的水池中。水池與鍋有管子相通,可加海水入鍋。灶口有人添柴管火,灶旁有人不斷用鹽鏟將鍋內已結晶的食鹽撈入旁置的缸內。

見此情形蔡吉心想難怪這鹽亭四處透風還熱的像蒸桑拿一般,敢情所謂的煮海熬鹽就是像這樣直接撈海水放鍋裡熬啊!這一鍋下來得耗費多少柴火?多少人力?浪費!真是太浪費了。難怪東漢的食鹽賣得那麼貴!

有了如此這般切身體驗的蔡吉,當即趁著身後的段勰尚未被蒸汽燻暈之前,走出鹽亭沉思了起來。顯然曲成縣現下使用的是最為原始的直接煎煉法,需耗費大量人力準備柴薪和煎滷水。而在蔡吉的映像當中曬鹽才是後世的主流製鹽法。蔡吉雖沒有曬過鹽,但前一世她去海南旅遊時曾參觀過當地的鹽田村。那裡的古鹽田有1200多年曆史,並一直保持著最原始的人工曬鹽工序。當時那密佈在海灘上的1000多個形態各異的硯式石鹽槽可是給蔡吉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東萊雖不像海南島那般四季陽光充裕,可夏天的太陽還是頗為毒辣的。反正段勰都說這裡夏季不熬鹽,與其這般讓鹽場白空著。還不如在沙灘上鑿一批鹽槽,或是乾脆直接用磚砌鹽池來曬鹽,這樣既能節省成本又能增加產量。

想到這裡蔡吉當即回頭向正在抹汗的段勰問道,“段世伯可曾聽過曬鹽?”

“未曾聽過。”段勰喘了一口氣搖頭道。

“不瞞段縣令,吾在洛陽之時曾聽人談起過南方有土人在海灘上設石槽曬鹽。其石槽形如硯臺,內建泥沙。大潮時海水淹沒石槽,泥沙汲取海水中之鹽。待退潮後,土人將此鹽泥用耙子耙松,經數日暴曬後,再將鹽泥至於鋪有草蓆的石槽之中,澆入海水過濾。此過濾出之水既為滷水。土人會將其置入乾淨的石槽中繼續暴曬,直至曬出海鹽。”蔡吉認認真真地將她所見過的曬鹽之法講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