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師而出,實際上只動用了三分之二。劉光乂所部只得七千人馬;而新繁全師雄的人,少說些也有三萬,至少是一與四的比例。
然而這眾寡之勢,在李進卿與張廷翰看,不算懸殊,入蜀以來,以一敵十,亦是常事;使他們微感不足的是,不能好好廝殺一場,因為曹彬已經嚴厲告誡,儘量少殺,特別是已在馬前乞降的,倘或不能善為保護,必以軍法從事。
銜枚疾走,到曙色熹微時,前隊已經望得見新繁了。李進卿下令在一條小溪邊休息;乾糧清水,吃得一飽,再讓清晨的秋風撲面一吹,個個精神抖擻,站起身來,重新把腰帶扎一紮緊,待命動手。
等曹彬策馬而至,與李進卿和張廷翰上了一座小山崗,細細看了形勢,他預備把最要緊的石炮設在叢竹林後面,這樣,城上就知道了石炮的位置,因為有竹林擋在前面,柔枝弱條、富於彈力,弩箭炮石都不足畏;是個極好的主意,李、張二人,欣然同意。
“不過這等於隔山開炮,距離要計算得好;否則打不到城裡,亦歸於無用。”
“這一層,都監請放心!”李進卿有把握地答道:“我那裡好炮手多得很,決不致有辱使命。”
“那就行了!”曹彬輕快地說:“事不宜遲,立刻備戰,早點完事,趕回成都吃晚飯。”
於是李進卿和張廷翰策騎下崗,各自部署;曹彬和劉光乂在後面督陣閒談,提到王全斌都替他惋惜不止。
“好人不一定是好統帥。”劉光乂感嘆著說:“戎馬半生,又算長了一層見識。”
“這話我有進一層的看法。”曹彬介面說:“好統帥一定是好人。”
劉光乂有些不以為然,但無法駁得倒曹彬。他本人自覺並非一個壞的統帥,當然更不肯承認是壞人;而曹彬的指揮作戰和做人處世,更是如此。眼前兩人,就為他的話作了鐵版註腳,那還能說什麼?
“不過,”劉光乂笑道:“國華,你也好得太過分了。聽說你連走路都在當心,怕踩死了螞蟻。”
“那是人家挖苦我的話。”曹彬笑道:“我雖不喜殺生,又何至於如此!”
“空穴則來風,總有因由吧?”
當然有因由的。事情是這樣:曹家所住的廟堂快將倒塌,家人準備僱工重新拆建,曹彬以為不可,他的理由是:時方嚴冬,牆壁為百蟲所蟄,一拆牆則盡皆喪生,“為將殺人,事出無奈。”講完了這段往事,曹彬又自作一個結論:“我決不以一己喜憎而殺人。平居不殺生,亦無非出於這樣的想法。”
“是的。”劉光乂肅然起敬:“我最佩服你的是深體人情;這也還不難,深體人情而不悻於法,實在難得!我常拿你在徐州處置罪吏的故事教人。”
這是好幾年前的事,曹彬以軍職治理徐州民政,屬下有個小吏犯了罪,審問屬實,合當杖責。曹彬不教行刑,一頓“當行杖”留到明年再打。有人奇怪,不知他何以要費此手腳?
曹彬這樣為人解釋,他知道這個小吏,新婚未幾;如果當時行杖,他的父母必以為新婦的命不好,朝夕詬辱,這個新娘子就很難在夫家做人了,所以緩刑一年。論到終結,未嘗屈法;這就是劉光乂佩眼他的原因。
“我常在想,當初如果你我各領一路;此刻已經班師回朝。現在麻煩可就大了!”劉光乂皺著眉說:“不知哪一天才得回京?回京又不知禍福如何?”
“也想不到許多!於今唯有盡力補過。盼望王都帥,今天好好打一仗。”
“就怕他無用武之地。”劉光乂說:“如果全師雄的兵,都往川東逃;王都帥豈非空等。”
“不會!決不會空等。”
“何以見得?”劉光乂問道:“其有說乎?”
“是的,有個說法。”曹彬答道:“全師雄也有各路探馬,聽說康延澤在東面,知道他不好惹,自然往西面逃過去!”
“這話不錯。其實我們可以送個信給王都帥;就怕傷了他的自尊,反嫌我們多事。”
“副帥說得是!不過王都帥這一次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必不疏忽;到時候我們再跟他聯絡,請他注意。這樣,就無所謂傷他的自尊了!”
說到就做,曹彬立刻把張惠龍叫到身邊,指點地形,告訴他將要出現的戰事,是怎麼樣一種景像,到了那時候,他該做些什麼?
張惠龍已閱歷得很老練了,心領神會地不斷稱“是”,最後才說了句:“我得跟張指揮使去要一匹快馬預備著。”
“對了!要一匹快馬;如果張指揮使那裡抽不出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