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神經兮兮道:“日本人?”
“中國人,長期在日本生活。”
“那她是哪裡的?”
這我還真不知情,畢竟才認識不到一天時間,怎麼好意思問那麼多。含含糊糊道:“反正是中國人,別刨根問底了。你能不能別提著菜刀站這兒,怪嚇人的。”
父親有些不高興,黑著臉道:“不知道今天是你媽忌日嗎,幹嘛還要領外人回來?”
“我有什麼辦法,她在雲陽人生地不熟的,總不至於丟大街上吧。好了好了,您趕緊做飯去,我早飯都沒吃,快餓死了。”
進了小院子的廚房,我隨手抓起一根黃瓜躺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悠哉地吃了起來。
“我說老徐,咱們家也該買輛車了吧,你天天跑來跑去的,趕公交地鐵多累啊。”
父親一邊切菜一邊道:“我也有此想法,你說買什麼吧,我對車不懂。”
“你預算多少?”
“今年生意還馬馬虎虎,不過我想換給地兒,現在的位置還是有點偏,打算搬進古城去。今天上午去看了看,有個地方還不錯,上下兩層,有400多平,一年光租金就要三十萬,算上裝修、採購新裝置怎樣也得七八十萬。工作室賬面上的流動資金也就十幾萬,還有點積蓄,估計剛夠那邊開支。”
我算是聽明白了,坐起來道:“這麼說買車的錢要我出咯?”
父親回頭笑著道:“這不廢話嘛,買了車那夠那邊工作室的花銷啊。你工作也好幾年了,一點積蓄都沒有?”
“哦,手頭倒是有點,不過都借出去了。這事您甭管了,過兩天我送您一輛車,出去泡妞也有面子。”
父親抬頭看了看我的房間,瞪了眼道:“胡說八道什麼,沒看到有外人在嗎。”
“嘿嘿,您老長這麼帥,我媽又那麼漂亮,生我的時候怎麼沒把好基因遺傳給我啊,倒是徐晴遺傳我媽的基因,長得那麼漂亮啊,有這樣的妹妹我感到自豪。”
父親面色微微動了下,鑽進去繼續切菜。
提及他的工作室,我平時很少過問,他也從來不說。道:“你那邊生意不好?”
“就那樣吧,半死不活的。昨天幫我看店的小梅辭職不幹了,回老家了。有她在,我還可以出去采采風什麼的,她這一走,找個合適的人還挺難的。”
他說得小梅我見過,雲南來的,年紀不大卻挺機靈,而且手腳乾淨,我爸不在的時候她全權打理,完全放心可靠。道:“她在你店也四五年了吧,為啥回去了?”
“不知道,我問她她不說,前段時間和我借了五千塊,可能是家裡遇到難處了吧。臨走時,那五千我沒讓她還,還額外給了一萬。”
“哦,這個做得對,回頭我給她打個電話,要是確實遇到難處,咱該幫就得幫,這麼多年了,和自家人有什麼區別。”
“嗯,你們年輕人好溝通。”
這時,樓上傳來了鋼琴聲,我和我父親都愣住了,豎起耳朵安靜地聽著。
方詩音彈奏的是母親生前最喜愛的一首鋼琴曲,巴達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禱》。這首曲子旋律純潔而親切,溫婉而優美,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彷彿是少女對美好幻想的期盼。
自從母親去世後,這架鋼琴再沒有發出聲。而在她去世十二週年的這天突然響起了,難道是冥冥註定的巧合嗎?
方詩音琴技嫻熟,流暢動感,每個音符之間的過渡銜接的很自然,沒有十幾年的功夫彈不出如此美妙的曲子。我回頭看著父親,只見他眼眶溼潤,嘴角微微抽搐,顯然被這琴聲拉回了當年的往事。
我起身走到身後,手臂壓在肩膀上呢喃道:“是不是想我媽了?”
父親神情凝重,緩慢地閉上了眼睛。許久哽咽著道:“你上去告訴她,別彈了。”
“為什麼啊,挺好聽的啊。另外,你有沒有發現她長得和我媽年輕時候像?”
父親點了點頭道:“確實有幾分相似,她剛進門時我都驚呆了,還以為你媽回來了。”
我嬉皮笑臉道:“要不我把她介紹給你?”
父親一把把我推開,喃喃道:“瞎說什麼呢,我都這把年紀了,早就不想這些了。”說完,進了廚房準備炒菜。
我尾隨跟進去道:“你今天才50歲吧,大嗎,一點都不大。我媽都走了這麼多年了,你也該考慮考慮了。有個人照顧你,我工作也放心啊。徐晴眼看就要出國,以後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以後一嫁,得,別人家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