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偉什麼也沒說,只是抿了抿嘴,到是唐繼晨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委屈:“什麼價效比不價效比的,你們知道曉偉為了通用機槍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
不說別的,就為了槍機裡的滾柱,他的手就差不多磨掉了一層皮,又一次手指差點就被磨床給消掉了,你們不信,自己看!”
唐繼晨不由分說抓起秦曉偉背在身後的手,向著柏毅和朱英啟亮了亮,看著手指上包著幾個紗布,以及平滑的,幾乎看不出手紋雙手,柏毅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反倒是朱英啟一臉的錯愕:“這手竟然……”
朱英啟很像找個恰當的形容詞,可嘴砸吧了幾下,愣是沒找到合適的詞,不是老朱的文化水平不夠,實在是秦曉偉那雙手簡直就不像是人類的手。
非白非灰,光滑的表面上附著著一層淺淺的老繭似的的物質,幾處明顯的凹陷上還能看得清紅色血肉的顫動,令人看上一眼,就免不了要吸上幾口冷氣。
“是雷師傅的手藝吧!”
柏毅並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這回沒等唐繼晨幫著回答,秦曉偉便認真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正如唐繼晨所說,為了完成通用機槍,秦曉偉著實是吃了不少苦,複雜而又精密的理論運算也就算了,最關鍵的還是加工方面的難關。
其中以槍機內的滾柱的精度要求最高,誤差精度正負不能超過0.05mm,這個數值相當於一個成人頭髮絲的直徑,換句話說,兩個滾柱的表面連一根頭髮絲級別的缺陷都不許有。
這個要求就是幾十年後的二十一世紀初,要是沒點底蘊的廠,也做不出來這樣的精度,就更別說當下這個一窮二白的時代了。
所以,秦曉偉一開始就撞得頭破血流,甚至又一次樣品試驗,因為滾柱加工不過關,導致開鎖出現偏差,整支槍炸膛,差點沒把親自做試驗的秦曉偉的眼睛給炸瞎嘍。
對此,秦曉偉不是沒想過解決的辦法,利用德制的精密機床進行改進,從而提高加工精度的做法,他試過不下幾十次,然而想提高零點幾毫米一下的精度又談何容易,沒有計算機做輔助,沒有精密配件做支撐,只靠著幾臺在野外風吹雨淋數年的老機床,根本就無法實現。
經歷數次失敗的秦曉偉也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儘管對他來說有些殘忍,但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可就在他失望到近乎絕望的時候,白雲廠的雷師傅拿手絕活卻讓秦曉偉見到了實現夢想的希望。
那是一個秋雨綿綿的下午,激戰正酣的朝鮮前線急需一批155mm和150mm炮彈,以便於裝備美製155mm火炮和德制150mm火炮的正常使用。
當時的蘇聯並沒有這兩個口徑彈藥的生產線,進口也就沒法指望了,依靠繳獲多少能彌補一些,可自打美軍在一、二次戰役吃了大虧之後,其炮兵的佈置便更加靈活,少有不對,立馬裝車走人,將所謂的火力支援一股腦的留給天上的空軍。
如此一來想用繳獲彌補不足的想法便成了空談,於是只能自己生產。
白雲廠作為納入到志願軍後勤體系的軍工廠,當仁不讓的接受了這個任務,炮彈的口徑,炮筒的裝藥量,以及炸藥的規格,彈片的組成等等,白雲廠都沒有皺下眉頭。
可到了最重要的生產環節,卻出了重大失誤。
由於加工精度不夠,導致彈帶質量不過關,在炮彈試射過程中出現炸膛,直接將一門寶貴的美製155mm榴彈炮炸燬。
如此重大的損失,自然遭到志願軍司令部以及總參的強烈申斥,以至於剛剛接任廠長的宋繼學受到了黨內察看的處分。
當時還在朝鮮平壤的軍備首長都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國親自抓這個事,就連身在鐵元前線主持誘捕美軍直升機的柏毅,都接到隨時回國的加急電報。
牽扯如此之廣,當時的白雲廠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可問題是白雲廠在高精度加工方面的確存在不足,而美製和德制火炮又是出奇的精密,以至於炮彈上的彈帶稍有偏差,便會導致入膛炮彈與炮體的緊密度不夠,輕則密封不夠導致射擊無力,重則直接炸膛,炮毀人亡。
然而就在白雲廠上下一籌莫展之際,老鉗工雷師傅挺身而出,頂著綿綿卻寒意十足的秋雨,用他那出了名的“雷右手”先是摸了美製和德制火炮的內膛,隨後又反覆摩挲兩款火炮的炮彈彈帶。
最後眯著雙眼微微一睜,指著一個地方,衝著徒弟任旭東吩咐一聲:“這裡,銼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