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啟其實也知道,把光學車間從白雲廠分離單獨建廠的初衷是好的。
畢竟單獨的光學廠能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支援,更何白雲廠的光學車間已經很成熟,從白雲廠剝離後,不存在環境適應問題,完全可以拿來就用。
但事情壞就壞在產品的標準上。
在國家一切向蘇聯學習的大背景下,採用蘇聯標準自然順理成章,可問題是從白雲廠剝離出來的光學廠所使用的卻是當年奧地利原裝的光學加工裝置,儘管大體的引數標準相同,可還是有不少的細微差別。
如果做些簡單的粗加工倒沒什麼,但光學制造卻是出了名的精密,正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在微小的資料誤差,都會造成產品質的變化。
起初的時候,新成立的光學廠並不想改,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生產體系,成熟可靠的流程管理,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就是好產品。
哪怕是蘇聯專家也沒有強行改變的意思,然而所有的機器裝置就跟人體一樣,頭疼腦熱的小毛病總是會有的。
維修保養總是無法避免,在白雲廠時藉助柏毅和陳耀陽等技術人才,以及與斯圖騰貝格等德國專家建立的良好聯絡,保養和維修這些奧地利原產裝置不算困難。
可單獨建廠後的光學廠,哪裡能有這樣豪華的技術配置,只能靠著轉過去的技術工人和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根本撐不起來維修保養任務。
無奈之下只能指望蘇聯專家。
蘇聯專家水平其實並不差,可關鍵是奧地利原裝裝置所使用的標準與蘇聯的標準差異之處還是很多,就比如說最普遍的液壓活塞。
奧地利的原裝裝置使用的5.85cm直徑,而蘇聯同類的卻使用的是6cm規格;還有潤滑機油,奧地利用的是半合成油,而蘇聯卻用的是礦物質油。
如此種種,導致分離出去的光學廠很快便陷入了維修保養困境,對此,中方不是沒提出過從蘇聯定製維修配件的建議。
可蘇聯的相關配套廠要麼沒有高階配件的生產能力,要麼覺得產量太少不划算,得不到配件支撐的光學廠很快便陷入窘境。
上級領導眼看著好好的光學廠運轉不起來,也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會小會開了不少,最後沒辦法只能接受蘇聯專家建議,全面引進蘇聯成套裝置,重建光學廠。
本以為這一下能解決光學廠的困局,沒成想機器到了,工人們卻開始水土不服。
沒辦法,蘇聯機器與奧地利機器存在明顯差異,再加上儀表、引數以及執行標準的不同,導致用慣奧地利原裝貨的工人師傅們,很不習慣蘇聯機器的操作習慣。
這就好比一個開慣寶馬的人,突然讓他上手哈馬斯卡車,就算手再熟,也會操作的手忙腳亂,機械裝置的道理也是一樣,所以結果可想而知,原本能加工出紅外夜視裝置光學鏡片的工人隊伍,一下子連放大鏡都加工困難。
上級在瞭解情後,除了加大培訓力度,開展崗位學習活動外也是毫無辦法,總不能把這批工人全開了吧,換做其他人,還不如這些有工作經驗的呢。
於是乎上級乾脆就將新建的光學廠交給了時間,反正機器裝置換了,廠房也擴建了,就剩下剩下人員的培訓,所以他們相信再等個一兩年,渡過磨合期的新光學廠必然能重回巔峰。
對於這一點,不單單是上級領導,就連朱英啟這個局外人也是深信不疑的,可關鍵是這種自信是看人的,在旁人面前怎麼砸胸脯都不為過,可面對柏毅這個一手創辦光學車間的元老,朱英啟就算自信心爆棚也無端矮了半截。
沒辦法,誰讓柏毅才是光學廠巔峰的創造者!
所以聽了柏毅的抱怨,朱英啟半點脾氣沒有,反而還得陪著笑,勸道:“柏工,您消消氣,誰都沒想到標準上的事情關係這麼大,好在新光學廠正在步入正軌,所以您看……”
朱英啟呵呵的笑起來,後面的話便沒說出口,但所表達的意思卻不言而喻,說來說去,朱英啟鐵公雞的人設還是沒取消,說來也是,一百萬可不是小數,就算朱英啟肯,上級也不允許呀,所以他是能不給就不給。
柏毅可不管那一套,他現在除了眼前這個肥羊是真的沒地方宰了,本來他也不準備敲朱英啟竹槓的,可工業部已經把錢全都投到四局去了,準備在一兩年之內完成中國版的鍺材料半導體的工業化生產。
柏毅是無語問蒼天,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就管好自己的嘴了,被軍備首長罵兩句就罵兩句,也丟不了一塊肉,哪有真金白銀來得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