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遠的推斷沒有錯。
昨天她和父親說完話,之後父親就把她賣了。
李玉山把李蘅遠打發走了,便叫來屬下軍官去請董文舉。
原來李玉山勸女兒的話,也是董文舉請李玉山說的。
董文舉姿態已經非常低的想讓李玉山把女兒嫁給他的小兒子。
這一點非常能打動李玉山的心。
在李玉山心裡,他的大寶貝就是仙女,就是寶貝疙瘩,能認真求娶的人家,就是好人家。
所以他雖然退而求其次的喜歡董養浩,但是董文舉的一翻作為,他還是願意給董養浩一個機會。
也是因為董文舉的話語很能打動人。
董文舉對李玉山說:“所謂事在人為,即便是兩國之間有矛盾,還需要使者說客呢,何況是婚姻大事,我有一些肺腑之言要對三小娘子說,若是她之後還不答應婚事,那我董家子弟就再也不敢打擾了。”
這麼有自信的半老男人,李玉山就把女兒支過來了。
李蘅遠並不認為董文舉勸她她就能改變主意,她語氣十分抱歉的道:“可是十七叔就是長輩,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十七叔那樣的人才,您讓他娶我,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董文舉都氣笑了:“哪有人為了躲避求親,這樣評價自己的。”
李蘅遠道:“翁翁,我說的是實話。”
所以她才喜歡蕭掩。
因為蕭掩從她是黑瞎子成精的時候就關注她,然後一點點教導她,培養她。
都已經接受了她最醜陋不堪的一面,所以她在蕭掩面前可以做自己,也不用隱瞞什麼。
跟董養浩還是要很客氣。
不過很可惜,蕭掩的教導和遷就,都是因為報恩和愧疚。
想到蕭掩,李蘅遠微微走神。
董文舉咳嗽一聲。
李蘅遠的視線又落回到董文舉的臉上:“翁翁,真的很感謝……”
董文舉擺擺手道:“阿蘅,翁翁跟你說一些心裡話,你聽翁翁說完,再給翁翁答覆。”
人家都這樣說,李蘅遠勉為其難點點頭。
董文舉道:“就說十七的母親吧,可能你也略有耳聞,十七的母親出身不好,是世俗容不下的女子。”
見李蘅遠聽得人真,董文舉繼續道:“至於我和阿淘之間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一箇中年男人,已經有了家室,甚至孫子都有了,可是就是不覺得自己老,愛上了年輕有生機,又與眾不同的女子。”
李蘅遠微微頷首。
她的翁翁也這樣。
別說翁翁們,從春秋周幽王,到江東孫仲謀,那麼多老男人前赴後繼,都是這一個流程。
然後就是禍起蕭牆,個個老婆兒子們爭鬥不息,你死我活。
董文舉卻在這時候嘆了一口,聲音帶著憐惜和追憶道:“阿淘到底是與眾不同的,她飽讀詩書文集,知道我愛護她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她生下十七之後,在夫人起了忌憚之心的時候,她為了能讓十七平安長大,就將十七交給夫人帶養,自己吃毒藥去了。”
李蘅遠頓時坐直了。
家中五叔叔的母親,可是阿婆給賣了的,所以翁翁要找阿婆算賬,阿婆就把翁翁囚禁,不給治病,翁翁就死了。
跟五叔叔的母親一比,這位阿淘確實要仁義很多。
也是個心思通透的人。
李蘅遠沉吟一下,打斷董文舉的話。
“那翁翁您怪罪夫人嗎?”
董文舉一愣,臉上硬扯出來一抹笑。
李蘅遠袖子底下的手攥了攥,董文舉這意思,就是怎麼可能不怪罪,可是到底是誰對誰錯啊?
董文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堂堂舍人,世家子弟,自己喜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從那之後,他和夫人就貌合神離,他們再也沒有住到過一處。
董文舉笑了笑:“不過夫人到底沒有傷害十七,我的十七郎還是平安長大了,夫人也是個好人。”
好人。
夫人為了保護自己和子女的權益,起了忌憚之心,這沒有過錯,她還是讓情敵的孩子平安長大,是個好人。
阿淘身不由己,為了自己的孩子犧牲了性命,還可以說偉大,也是好人。
董文舉在不對的時候愛上了不對的人,可是他本就有那樣的地位和才華,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所以他認為自己也是好人。
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