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掩眸光灼灼,像是一條帶火的鞭子,拷打進了李蘅遠的心裡。
喜不喜歡老太太,這個問題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李蘅遠看著前方的太陽,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我沒有娘,阿耶剛送我回來的時候,我就很奇怪,為什麼李夢瑤,李嬌娥,陳豔有娘,我沒有,李嬌娥她們說,是因為我不聽話,討人嫌,我娘不要我了。”
“我不信,我就去問奶孃,奶孃就哭,問錢嬤嬤,錢嬤嬤就說娘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了她就回來,很顯然,錢嬤嬤在騙我,娘不是死了嗎?”
李蘅遠的聲音越發沉重起來:“可是我不懂死是什麼,我就去問阿婆,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阿孃,我沒有。我永遠忘不了阿婆當時看著我的眼神,她瞪大了眼睛咬著牙,明明是憎恨的,可是突然間淚如雨下,把我抱在懷裡,說因為我父母緣薄,沒有母親,還有阿婆,有很多人可以替代母親,只要是對我好的人,就都是母親。”
“後來我真的就不饞別人的母親了,因為有很多人跟我好,跟我玩,我雖然沒有娘,可是我獲得了更多人跟我在一起的時間和機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個道理就是阿婆告訴我的。”
蕭掩聽到李蘅遠聲音有些哽咽,掏出帕子地給她。
李蘅遠看著他笑,那眼裡有淚,卻一點點的咽回去了。
蕭掩收回帕子扯動著嘴角,像是要笑,可是眼中透出來的光明明喊著一絲痛苦,是那麼的心酸。
李蘅遠聲音輕輕的:“你還替我難過了?我根本不記得母親長什麼,我一歲她就沒了,沒有一點印象,還不如錢嬤嬤呢。”
蕭掩還是心酸的笑,搖搖頭;“不是,我也想我的母親了。”
夏末的風忽而大起來,將櫻花樹下的枯葉捲起,伴著埃塵,扶搖青天之上,周圍一瞬間什麼都看不清。
等一吸過後,風漸停,飛揚的衣襬停下,李蘅遠再去看蕭掩的臉,整理好衣襟的他,已經恢復了吟吟笑意,做著聆聽的姿勢。
李蘅遠撣了撣身上的不安分的衣角,心想這風吹得是時候。
再回過神來,就不能問蕭掩母親的事了。
她道:“還是說我,我的意思,阿婆不是壞人,她可能太孤獨了吧,翁翁死後,沒有對手,從她開導我的話來說,她不壞,沒有想害過我。”
蕭掩道:“可是這世上有多少人是好心都要辦壞事,老太太不壞,但是她是壞人的保護傘,這一個理由,就應該讓她出門。”
讓她出門。
蕭掩特有的優雅聲調帶著一抹冷,他在意有所指。
而十分不幸的,李蘅遠偏偏能聽懂是什麼意思。
出門,可能遇到歹徒,兵荒馬亂,老太太已經六十,指不定會遇到什麼事。
兵不血刃,殺人不見血,也不過如此。
所以蕭掩的意思是贊成老太太出門,一旦遇到什麼事,老太太回不來更好。
這個認知,讓李蘅遠胸口一悶。
她像是看魔鬼一樣的看著蕭掩。
因為這個人,正在唆使她害死自己的阿婆。
感覺到李蘅遠在害怕,她要站起,她甚至想逃。
蕭掩陡然間攥住她的手腕,聲嚴詞厲的問道:“你真的在乎她嗎?你好好想想,你喜歡她嗎?難道你從來沒有厭惡過她,她三番五次阻止你對付李夢瑤,你還顧及什麼。”
李蘅遠恐懼的搖頭。
“再想,想好了再跟我說,你喜歡她嗎?你真的這麼在乎她嗎?”
蕭掩怒氣上臉,神色猙獰。
這樣不正常的蕭掩,讓李蘅遠突然想到了水底下的那個人。
李蘅遠推開蕭掩:“你快放開我,有什麼話你不能好好的說,為什麼一點要嚇唬我。”
聽著李蘅遠痛苦害怕的聲音,蕭掩慢慢垂下手。
但神色不改:“阿蘅,優柔寡斷,也是一種罪過,你如果改不了,以後你會遇到更難選擇的問題,更下不去手的人物,到時候你怎麼辦?我要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蕭掩點頭:“對,成為和我一樣的人,從讓老太太出行開始。”
李蘅遠反問:“那你是什麼樣的人。”
蕭掩目光微斂,想了想忽然一笑,也反問:“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
李蘅遠沉吟一下,忽做垂死狀,伸出舌頭:“就是這樣的人。”
含糊不清的說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