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睿的面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他坐在地上不動,但身體卻已經和地面渾然一體,成了此地的陣樞。
“坐地成陣”並非是魔宗此時的隨口杜撰,而是出現在很多典籍之中的陣法禁術,這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種成就。
只有那些強大到一定程度的陣師,才能將土地視為自己的身體,將穿行在泥土之中的水流和空氣,當成自己的真元,一切地勢地利,結尾所用。
如果說韋睿現在是元燕的希望,那魔宗的身體問題,此時的這場雨,便是韋睿的希望。
在乾旱的季節裡,那些守著乾涸田地的農夫會很感謝從天降落的雨,而對於他這樣的陣師而言,此時也很感謝這場正好來到的雨。
除了地利之外,還正好有了天時。
無數的雨滴墜落,便帶著天地之間無數的勢。
這些雨水滲入泥土之中,猶如順著土地的經絡自然的流淌,便讓他的佈陣更加容易。
當那些如法器般沖天而起的泥柱被魔宗輕易鎮壓下去的剎那,他身體緩釋而出的真元也好不抵抗,順著鎮壓之勢反而引導著無數細微的水流往泥土深入落去。
即便泥濘但在平日裡依舊堅硬的道路,此時卻驟然變得無比柔軟起來。
馬車行進在這樣的道路上,不像是行駛在硬土路上,卻像是行駛在草海之中,這輛馬車很自然的往下陷去,不斷往下陷去。
整個道路的地面也變得不再平整,道路彎曲起來,就像是被人扭彎的銅勺一樣,在馬車所在的位置,往下悄然的彎曲下去。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股若有若無的元氣從馬車內裡輕柔的噴發出來,這輛原本沉重的馬車也突然變得輕柔起來,變得就像是一片羽毛般沒有多少重量。
馬蹄依舊敲擊著路面,但此時即便下方的路面是水面,馬蹄都恐怕只會在水面上敲起淡淡的波紋。
對於韋睿這種級別的陣師,魔宗始終抱有極大的尊敬,他知道這種陣師早已經凌駕於真元修為的境界之上,所以他此時並沒有認真的和韋睿的力量去抗衡,他也只是順勢而為。
若這條道路是海,他就將這輛馬車化為舟,若這條道路變成天,他就將這輛馬車變成飛翔在天空的鴻雁。
往往在很多人看來,越是強大的人便越是過分相信自己的力量,便越是會狂妄而失去理智,然而魔宗並非是這樣的人。
哪怕他現在是這個世間修行者之中最高的存在,他自己依舊十分清楚,他的身體裡,便有一個比他更強大的敵人。
韋睿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他似乎看了一眼天空。
此時的天空還在下雨。
雨絲裡帶著許多讓他感激和欣喜的“勢”,但就在他這一眼之間,那輛馬車周圍數百丈的空間突然變得無比明亮起來。
許多墜落在這片區域的雨絲髮出嘶嘶的聲音,然後迅速化為白汽。
馬車沐浴在異常明亮的光線裡,似乎就要被融化。
“大日蝕陣!”
魔宗有些意外,略微驚訝道:“這樣的法陣,竟然你也會。”
當他聲音響起的剎那,馬車所在這片區域的光線又瞬間黯淡下來,一團明亮的火球,卻是如同隕石一般憑空出現,朝著韋睿和元燕所在的驛站砸了下來。
大日蝕陣南朝佛宗的法陣,這種法陣往往佈置在佛宗的一些聖地之中,究其道理,便是瞬間在空中凝聚無數可以聚攏陽光的透鏡,就像是瞬間有無數小鏡將天地間的光線匯聚到一處。這些凝聚起來的光線,會有驚人的熱力。
然而即便是南朝佛宗的那些陣師,都依舊需要許多懸掛在屋簷上的銅製法器來配合他們的施術,但韋睿不同,當韋睿不再吝嗇真元時,他竟然可以直接將高空之中墜落的無數雨滴改變形狀,變成無數透鏡。
魔宗雖然驚訝,但他的手段恐怕連當年的南天三聖都無法比擬。
他很簡單的將這些投射下來的光線再凝聚,然後折射了出去,順便加了一些可以真正燃起爆裂火焰的元氣。
整座驛站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潮溼的水汽被迅速蒸發,在這顆巨大的火球真正砸落之前,這座驛站似乎就會燃燒起來,然後倒塌。
然而這顆火球卻是在驛站的屋頂上方悄然消失了,與此同時,那座道觀旁邊已經乾枯得只剩下一個木樁子的海棠樹,卻是轟的一聲爆裂的燃燒起來。
韋睿的雙手此時落在了身下的席上。
他的雙手十指在席上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