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溫侯的目光沒有落向鍾離城裡。
他沒有想要去殺那些潛入城裡的北魏修行者們。
逐一去感知那些修行者,然後逐一去殺死,這是真正的疲於奔命,更加消耗他的真元。
他的目光落向林意所在的方位,眼中毫不掩飾讚許之意。
越是生死時刻,便越是能看清一個人的真正品性。
此時的林意就像潮水中的礁石,任憑多少北魏軍隊從他身周沖刷過去,都不能撼動。
但在他看來,林意的力量還是弱了一些。
假以時日,等到林意的力量再強大一些,林意會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他知道建康城裡的絕大多數權貴,包括皇宮裡和他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南朝皇帝都不會喜歡林意。
因為林意是林望北的兒子,更因為林意是何修行的傳人。
任何人都會有弱點,他所熟悉的南朝皇帝自然也不可能是真正的聖人。
對於那些曾經將自己逼迫到絕路的舊朝敵人,南朝皇帝和他身邊依附著的權貴始終會有心理陰影,林意表現得哪怕再過出色,都絕對不可能和他們的“喜歡”聯絡在一起。
只是他所認識的南朝皇帝是可以聽取人的意見的那種人,而且性格和狠辣根本沾不上邊,他今天所做的事情,至少可以讓南朝皇帝明白他的態度,今後對林意的態度也會多少有些改觀。
當然直到此時,他也沒有想到要逃,或者設法讓林意先走。
他並非尋常的修行者,所以他的看法和觀點和尋常人也不同。
在他看來,不管身後這座城多麼千瘡百孔,只要林意還沒有死,他還沒有死,而劍閣那些人終究還會到,那這鐘離之戰就還未結束,這場戰爭的勝負就還不好說。
他的一生之中經歷過無數次兇險的戰鬥,但沒有一次臨陣脫逃,而且坐以待斃也不是他的風格。
現在要想拖久一些時間,便需要讓這支有條不紊的北魏大軍陷入一些混亂。
調理混亂,總是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此時他決定嘗試一下之前和林意交談之中的“不能”。
十萬大軍之中取對方統帥首級,自然是不可能。
但林意是真正的怪物,他加上林意這個不知疲倦的怪物,殺死現在正在領軍的那個人,或許有些成功的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敵方船首那名軍師身上。
他的目力遠超尋常的修行者,這名軍師雖然足夠靜默低調,但是在那船首上出現之後,釋出的第一個軍令開始,就已經落入了他的視線。
他從城牆上飄落了下去。
就像是黑夜裡樹葉的影子,沒有任何的聲音,此時就連江心洲上的很多修行者,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他直接落在了林意身側。
“我們去殺江心洲上那名主將。”
他的聲音直接在林意的耳廓之中響起。
“好。”
林意將左手的刀也放在右手,然後抹了一把臉。
他的處境其實並不算艱難,因為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名北魏軍士是主動要來和他交手,都是他在儘可能快的追砍身邊的這些北魏軍士。
大量的鮮血糊滿了他的臉。
他此時的左手在臉上一抹,甚至抹下來厚厚一層血泥。
“我會做到最快。”
“如果是兩名以下的神念境修行者,那這人應該會直接死,如果有兩名以上的神念境修行者,我會殺死兩名,然後將你送到那人面前。若是成功殺死此人,你用最快速度退到我身邊。”
劍溫侯看著林意的眼睛,確定林意此時的狀態沒有問題,然後說道。
“走。”
林意異常簡單的點頭。
劍溫侯的手已經落了下來。
他的手落在林意的衣領上。
若是尋常的衣衫恐怕經受不起他的力量和林意自身的重量,然而林意身穿的是天闢寶衣,所以在下一剎那,林意被他提了起來。
天地間響起嗡的一聲震鳴。
一股可怕的氣息出現在浮橋上。
在江心洲上所有修行者的呼吸莫名一滯,他們下意識的去感知和尋找這股可怕的氣息的來源時,浮橋上很多北魏軍士震飛了出去。
天空裡多了一道黑影。
狂風拂面,林意睜不開眼睛,他覺得自己的面部都被狂風吹得有些扭曲。
船首上的鐘明谷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