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如注的天氣裡集軍趕路終究顯得太過倉促,前線戰況的不利更是如同此時的陰霾一樣堆積在所有人的心頭。
所有的鐵策軍軍士心中都有些惶恐不安,在他們的想象裡,在這臨出發之前,身為這軍隊之中的最高將領,林意應該要說些什麼。
然而林意什麼都沒有說。
等到那三百鐵策軍集結完畢,他只是對著所有在等待著他說話的鐵策軍軍士點了點頭,然後便上了馬車。
他並不顯得憂心忡忡,相反很平靜。
就如同那裡原本就是他應該去的地方。
有的時候,沉默會更讓人心慌,然而此時,他的沉默之中卻帶著一種難言的力量。
許多鐵策軍軍士心中的不安驟然消隱。
魏觀星挑選出的這三百鐵策軍都是這支鐵策軍中最擅騎者,用於這些人的軍馬也只是堪夠,而且良莠不齊,跟在幾輛馬車後方,給人看上去的態勢卻不算倉皇。
薛九也在這三百鐵策軍中,他和林意算是最熟,按著韓徵北的意思,林意對於這三百鐵策軍可能沒有多少了解,到了戰時,薛九按著軍令協助排程,恐怕會比較方便。
然而事實上軍隊剛剛開撥,林意在光線略顯昏暗的車廂之中,便已經取了這三百軍士的名冊,細心的翻閱。
這是昔日他父親和諸多部將都會形成的習慣。
不只是知己知彼,對自己御下的每一名軍士的所長有所瞭解,最為關鍵的是,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當他們聽著軍令衝上去之後,若是到戰死時,領軍的將領都和他們形容陌生人,連他們的名字都未見過,便是極大的不尊重。
在當年他父親統御的軍隊裡,即便是那種統兵上萬的大將,都不乏將自己座下的絕大多數軍士的名字記住的存在。
現在這三百人,他有信心在這十餘日的趕路之中全部熟悉。
暴雨在半個時辰之後便停歇,道路已經泥濘不堪,一名鐵策軍小校從防水的行囊內取出行軍地圖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色,心中卻對魏觀星更加佩服起來。
鐵策軍之中大多數人都是擅長在野外作戰的老軍,就如這名叫做宋落木的鐵策軍小校,他在觀風看雲推斷天氣變化上便很有一手。
按照他此時的推斷,接下來三天行軍途中應該都有大小不等的雨,道路會更不好走,但是看著這張行軍地圖上,魏觀星之前便已經標出的紅點,也就是每日必須到達的位置來看,魏觀星已經將這各種因素都計算在內。
......
林意翻看著名冊,到了正午時分,天空卻是放晴,遠處清晰可見一片青色山川,還有一座黃色土城。
那是依蘭寨,先前只不過是軍方的一個馬場,但在和北魏的戰爭開始之後,這裡也用了不少勞力對壘出了城牆,駐紮的軍士應該只有百餘人,在此之前,據說便有不少前線送來的傷兵安置在此。
三百名軍士名冊已然翻完,但是最後一頁卻是還有一頁單頁,記著七名年輕人。
林意微微一怔,這才想起這便是那七名主動要求加入鐵策軍的年輕人。
這七名年輕人都是當日來看他和倪雲珊一戰的修行者,之前他交給魏觀星調教,便無形之中疏忽了他們的存在,這次魏觀星說除了劍閣之外的修行者,卻是將這七名年輕人也直接調撥給了他。
看著這七名年輕修行者名冊上的相關介紹,林意的眼中卻漸漸顯出驚異的神色,他想了想,掀開車窗簾,對著就在旁邊馬上的薛九輕聲道:“讓司徒念來見我。”
薛九微微一怔,也不多問,只是勒住戰馬,對著後方陣列中低喝了數聲。
那名叫做司徒唸的年輕修行者出列,很快到了林意所在的馬車邊。
這是一名膚色黝黑的年輕人,按照名冊上記載的出生年月,他比林意還要小九個月,但面目卻反而要顯得老成一些。
他比林意也要矮一些,瘦削,但顯得很精幹。
和其餘那六名年輕人一樣,他也只是穿著和普通鐵策軍士一樣的甲衣,很難一眼看出來和普通的鐵策軍士有何不同。
“你和蕭錦有仇?”
林意沒有下車,他捲起了車窗簾子,然後認真的看著這名明顯不苟言笑的年輕人,輕聲問道。
“有。”
這名膚色黝黑的年輕人在馬背上對著林意行了一禮,然後道:“我父親是司徒掣黃,只是在前朝時和蕭錦有過過節,改換新朝時,我父親並不算保皇派,但最後還是被蕭錦所害,死在了流馬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