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歸入鐵策軍,你又受封神威鎮西大將軍,為王朝征戰,如果你沒有這名師兄,這便意味著歸順,皇帝會慢慢忘記以前的何修行。”
陳盡如看著林意,慢慢的說道:“但現在不同,有了你這名師兄,而且你這名師兄阻止了那名魔宗部眾和他的會面,皇帝便會很自然的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他會想起,當年的何修行對他造成了何等樣的威脅,當年如果沒有沈約,那他不可能順利的坐上皇位,只是當年有沈約,但現在他的身邊已經沒有沈約了。”
這一堆將熄的篝火畔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眉頭都深深的皺了起來。
“當年的賭約看起來很公平,但沈約自覺大限將至,親自去殺何修行和他那名弟子,這便是親手撕毀了公平的賭約,但若是一開始何修行就已經將自己真正的真傳弟子替換在外,那便說明他早有防備,心中早就有著別的想法,皇帝自然會認為這賭約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陳盡如微諷的冷笑了起來,“皇帝不可能猜不出魔宗派人和他會面的目的,他接受和那名魔宗部眾的會面,心中恐怕就已經想著接納魔宗,儘可能快的結束南朝和北魏的這場戰爭,對於絕大多數南朝將領而言,最為誘惑的是可以減少自己軍士的死傷,可以讓很多征戰多年的部下解甲歸田,安居樂業,再無戰事,但對於皇帝而言,他將會迎來數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南北王朝一統,即便他看上去並非是那種好大喜功的帝王,但這種誘惑,卻比一般將領所受的誘惑更大。”
林意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當年的賭約,其實真正的主角是兩人的弟子,那沈約的弟子到底是誰?”
“許白羽。”
陳盡如的臉上帶著古怪的神氣,“即便是我,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也是和魔宗一樣,在很多方面都讓人無法企及的修行者。”
林意抬起頭來,不知為何,他的心情並沒有太過沉重,反而帶著一種莫名的喜悅。
在建康城裡的那些年,他見多了唯唯諾諾或者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然而那些人現在想來,卻是毫無性格,因為那些人的本質都完全相同,只是奉承上意,設法獲取上面權貴的歡心,然後在設法讓自己變成權貴,變成更高位的權貴。
何修行當年的堅持,或許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評論對錯,這種王朝的更替,能夠左右大局的人的選擇,便要在很多年之後,留給後世的人去評判對錯。
但不管如何,無論是何修行,還是這些劍閣中人,還是這名不知名卻擋住了魔宗部眾和皇帝會面的師兄,卻都是很有性格的人。
林意覺得自己也是很有性格的人。
想到自己還有一個這樣的師兄,他更多的便是高興,而並非憂慮。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我自然明白,現在是我剛剛受封,而且是去鎮守党項,皇帝現在恐怕不可能出爾反爾,但若是覺得我鐵策軍實力再為壯大,他恐怕會深深顧忌,有所針對。但另一方面,若是我已足夠強大,再有這樣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足夠強大的師兄,他或許也不得不多多思量我們的想法。”
林意認真的看著陳盡如,道:“走一步看一步,今夜我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裡等著翁氏的死訊。”
陳盡如淡淡的一笑,他不予置評。
他其實也很欣賞林意的態度。
想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當年蕭衍是雍州刺史,親自帶軍時,想的也似乎不多,殺伐也十分果斷,然而他做了皇帝之後,需要考慮的方面太多,卻越來越優柔,卻似乎和蕭宏反而變得越來越像。
而他登基到現在,也不過才六年。
……
馬蹄聲在寂靜的街巷中響起,又消失。
寧州黃家不只庭院深沉,就連屋簷都比周遭其餘望族的屋簷要高上一些。
一名膚色白淨的美豔女子坐在房中等著。
她穿著一襲孔雀綠色的華貴衣衫,聽著車馬聲在巷中停歇,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矜持的效益,細長的脖頸微微往上仰起。
她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她就是林意口中所說的翁氏。
突然間她微微皺眉。
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她聽得出不只是黃萬年一人的腳步聲。
門被推開了。
臉色無比蒼白的黃萬年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出了什麼事情?”
她詫異的看著黃萬年,問道。
黃萬年沒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