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尉搞經緯度測量的,是最早系統性接受科學教育的部門。在現在大宋的人群中,他們是最被潛移默化的一群。然而趙嘉仁的想象力依舊全然超越了這些人思維的極限,掘開黃河已經是令人震驚,然而中國歷史上並非沒有人幹過。一百年前的杜充就幹了,導致黃河南下奪淮。然而堵住黃河南下的河道,逼黃河河道北北遷,歷史上也就是千年前的漢代這麼幹過。
趙嘉仁抵達汴梁之前反覆考慮過,他覺得和蒙古來一場戰爭其實沒多大意義。蒙古人只要吃了虧,就不會和大宋的步兵硬碰硬。想讓蒙古感受到大宋的力量,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黃河改道。一旦黃河改道,大宋就可以把戰線向北推移幾百裡,佔有大部分河南與山東。以黃河為界與蒙古和談,蒙古應該會答應。
一個多月來,宋軍進行大量測量工作之後找到了落差最大的‘新河道’,其實就是某條舊河道。看著測量人員的緊張表情,趙嘉仁笑道:“不用擔心,若是失敗了,責任我扛起。你們只要盡力了,我便不會怪你們。”
董如海臉色大變,“太尉,我等絕對盡力了。”
聽著工科狗們很傳統的發言,趙嘉仁心裡面那叫個樂。理工男就是這麼一種生物,他們接受的都是定律定理,在學術上很容易就有這種非黑即白的態度。所以趙嘉仁只是拍了拍董如海的肩膀,說了句,“繼續努力!”
河道一般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便是被挖個缺口,隨著河水從此處流走,河水中攜帶的泥沙以及枯枝敗葉等物沉積在這裡,很容易就把河道給堵住了。就如同人類面板上開了個小口,一會兒血液就自動在上面凝結,堵住傷口。
中層是泥土沉積層,想破壞到這個程度有一個技術難關,如果直接從上面往下挖,那就是還沒等破壞到這個深度,因為各種洩漏,水就衝下來了。
若是真的想徹底決堤,那就得破壞到河道底層,若是能挖出與河道最深處同樣深的溝,河水就會從這個新出口裡面滾滾而出。就如切斷人類的大動脈,血就會嘩嘩的往外流,堵都堵不住。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宋軍挖了二十幾米深,在最薄的位置上放置了一連串的火藥桶,總共用了好近十噸的精緻黑火藥。蒙古人倒也配合,在宋軍搞土木工程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騷擾。如果以宋軍現在的體力消耗,蒙古軍在體力上還是有優勢的。工程進行的非常順利,現在火藥到位,就剩嘗試炸開河堤,引水向北。
趙嘉仁很喜歡讀史記,裡面講到真正氣壯山的河瓠子堵口。
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黃河在瓠子(今濮陽西南)決口,洪水向東氾濫,南侵淮河流域,十六郡受災。先有汲黯、鄭當時堵口,都沒有成功。丞相田蚡為了私利,反對堵口,說河決是“天意”,不能靠人力強塞。
23年後,也就是公元前109年,大漢朝廷再下決心堵塞決口。
這次堵口武帝親帥群臣參加,沉白馬、玉璧祭祀河神,官員自將軍以下背柴草參加施工。為了堵口,淇園(戰國時衛國著名的園林)的竹子也被砍光以應急需。堵口採用的施工方法是:“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接樹之,水稍弱,補令密,謂之楗。以草塞其裡,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為之。”此法類似今平堵法。瓠子堵口成功後,在堵口處修築“宣防宮”。後代多用“宣防”表示防洪工程建設。
瓠子堵口後不久,黃河在下游北岸館陶決口,向北分流,稱屯氏河。屯氏河與黃河平行,起到了分流減水的作用。屯氏河分流70年以後,黃河在清河郡境內再次決口,其後決口不斷,到西漢末東漢時,黃河終於棄舊道走新河,主河道再偏東南,在今山東千乘入渤海,這條路線與21世紀的黃河相近。
趙嘉仁從來不主張壟斷知識,《史記》《漢書》等相關的資料都被拿出來給大家看。幸好趙嘉仁直接領導是軍人,他們若是文人,估計現在就被嚇死了。
看著那深深的大坑,還有那一個個的炸藥桶,趙嘉仁閉上了眼睛。他此時突然覺得自己對歷史有了些新的感悟。那些英雄豪傑之所以被萬世稱頌,因為他們創造了歷史的上限。讓後世看到人類到底可以偉大到何種地步。而那些敗類惡棍則是創造了下限,讓人們看到人類可以墮落到何種地步。當趙嘉仁要改變黃河河道的時候,至少有中國的光輝歷史作為路標。
想到這裡,趙嘉仁睜開雙眼,大聲命道:“命令部隊集合。我有話要對大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