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與老爹劃清界限,那註定會被戳脊梁骨。
想了這些,盧柏風說道:“爹。我一直沒問過你,所以回想起我考上進士之後,又去讀制科的學業,這是不是讓你生氣了?”
盧老爹的臉忍不住扭動了幾下,這反應讓盧柏風將之前的懷疑變成了某種確信。現在的大宋都知道科舉科已經被制科全部替代。所以盧柏風繼續問道:“爹,到底是為什麼?”
“你自己不知道麼?”盧老爹聲音裡面都是怒氣。
“真不知道。”
“那制科裡面都教了什麼。斯文喪盡!理學已經被徹底玷汙,現在的官家本就得國不正,所以他對於理學講的正氣極為畏懼。若是有正氣,趙嘉仁現在就是一個反賊。”
“官家是不是反賊,你說的不算。趙官家乃是正兒八經的趙家宗室,太祖後裔。輪不到我們盧家說趙官家的血脈。若是按照理學的說法,難道這就不是僭越麼?”盧柏風冷冷的說道。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的老爹沒辦法講述理學之外的道理,而理學本身就是一個想講述出天地間大道的學派。
“你說什麼?”盧老爹大怒。
盧柏風也毫不遲疑的懟上去,“爹。我是說你我都不配說趙官家是不是適合當皇帝。盧家人也配說趙家人的私事麼?你不覺得你太狂妄了麼!”
說完這些之後,盧柏風靜靜的看著自己老爹的反應。如果老爹是一個真正理學信徒的話,至少應該承認這種僭越才對。
被兒子頂撞,盧老爹怒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趙嘉仁篡奪皇位,就是奸臣。他不配當趙家人。”
盧柏風忍不住微微搖頭,他見過太多太多所謂理學門徒都這樣。就如盧柏風在學社裡面所學到的那樣,‘理學都是一群唯心主義者,唯心主義者們只認同他們想象出來的世界’。他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盧老爹對趙官家的態度也不奇怪,因為趙官家建立的制科從一開始就開宗明義的講‘大宋學社講的是唯物主義,唯物主義承認的是物質第一性,物質存在以及自然規律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
這態度與‘存天理滅人慾’看著一樣,實際完全不同。理學認為的天理可不是制科那種科學,制科裡面對科學的定義是‘能夠證偽的是科學’。以這樣的態度看理學,那就是滿紙荒唐言,一窩驢肝肺。
“爹,你是不是覺得趙官家毀了理學?”
“哼!多此一問。”
“你是不是覺得趙官家又毀了地主?”
“當然!”
“我得說,你說的沒錯。我乃是大宋學社的社員,趙官家說得明白,他就是要毀了理學,毀了地主。這是大宋的政策。既然政策已經成了,你準備怎麼辦?造反麼?”
“你就是這麼講,也嚇不到我。”盧老爹不屑的說道:“我大宋不許以言論殺士大夫。”
“是啊,大宋不以言論殺士大夫。但是讓士大夫在前往邊疆的路上奔波,可是大宋的傳統。當年蘇家兄弟接到去雲貴當官的命令之後,萬里迢迢趕到那裡,然後就見到當地已經有官員拿著詔書,要蘇家兄弟再去另外一個邊疆。幾年時間裡面,就在各個邊疆之間到處奔走。大宋的確不因言論殺士大夫,但是他們有的是辦法讓士大夫生不如死。”
盧老爹一時不吭聲了。
“除了這個之外,如果官員在沿途再說些攻擊朝廷攻擊官家的話,就立刻以怨懟入罪,馬上入獄,發配邊疆。不僅官員發配,連著家屬一起發配。禍及全家,以及子弟。這也是大宋的規矩。爹雖然沒有當過官,但是太爺爺當過進士,你難道就沒聽說過這些事情麼?”
盧柏風講述著盧家未來可能的命運。說著說著,盧柏風自己都有些悲從中來,情難自己的哽咽起來。
如果盧柏風繼續和盧老爹繼續犟,估計盧老爹此時已經蹦起來暴打不孝子,甚至要和這不孝子同歸於盡。但是聽兒子講述著森嚴的國法,盧老爹心中也已經惴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