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貞是第二次親眼見到趙嘉仁向別人講述‘現代民族國家’的理論,這套理論她仔細研讀過,加上趙嘉仁的總結,大概能用‘享有權利和承擔義務的國家制度’來做總結。
當如此抽象的理論在心中浮現之時,秦玉貞感到一絲焦躁。如果這個概念能講述的更加豐滿感性,大概她就不會覺得如此令人不安。她也曾經要趙嘉仁能更豐滿的講述,趙嘉仁就告訴秦玉貞,‘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統治階級透過法律實踐階級意志。’
剝離了所有實踐層面的紛紛擾擾,趙嘉仁將世界的本質給秦玉貞看。依靠自己的智力和智慧,沿著趙嘉仁指出的道路攀爬,終於位於歷史深淵之上的時候,秦玉貞看到了深淵的全貌,她並沒有感受到歡喜,因為她能感覺到,在她凝望深淵的時候,無盡的深淵正在凝視她。
然而男人的感覺好像就完全不同,秦玉貞命人把新泡好的紅茶放在桌上,撤下已經喝過的紅茶。就見到文天祥正在用手背擦去淚水。從此時流行的上層衛生情況標準,這是不怎麼衛生的選擇。反覆使用的手絹容易積累各種細菌,好歹也用紙巾擦麼。
不過秦玉貞什麼都沒說,她離開了會客室。
文天祥並沒注意到有人來換了新茶,便是注意到了,這個記憶也瞬間就在被遺忘。此時的他完全沉浸在感動之中,這感動就如他決定追隨趙嘉仁的時候那般強烈。當官和做事並不相同。考上了狀元就可以當官,大宋三百多年來都是如此。這與誰在做官家沒有關係。就如文天祥的內心早就放棄了理宗與度宗,辭官不做也沒什麼大不了。文天祥早就明白這點。
追隨一個人就完全不同,那完全是個人選擇。文天祥最初在福州小朝廷為官,也就是噹噹官,盡力而為罷了。他真正決定追隨趙嘉仁個人,是趙嘉仁決定北伐的時候。那時候幾乎所有進士出身的文官都在反對趙嘉仁,進士們引用主戰派辛棄疾的詞,‘元嘉草草,封狼居胥’來勸阻實錘了是堅定主戰派的趙嘉仁。南宋北方失敗的案例太多了,每個人都能講出各種道理。
那時候趙嘉仁大聲講出,“時過境遷,今日天命在我!”聽到這話的時候,文天祥突然就明白,他決定追隨這位大宋歷代權力空前的大權臣。勝敗姑且不論,趙嘉仁的夢想就是文天祥的夢想。而文天祥沒有追逐夢想的能力,如果他依舊不肯放棄,就非得和趙嘉仁站在一起不可。文天祥是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夢。
趙嘉仁在黃河戰役中令黃河改道的訊息傳回臨安,留守的極少數武將們激動的仰天長嘯,文官們嚇得不敢作聲。文天祥則淚流滿面,放聲大笑。文官們想什麼,他清楚的很。別的人若是想篡位,就會千方百計的弄出些祥瑞箴言各處散佈製造出聲勢。趙嘉仁令黃河改道,勝過斬白蛇、紅光滿室百倍千倍。至於狐狸叫、魚腸書,在如此功業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對於文天祥而言,夢想竟然能照進現實,是何等的幸福。甚至讓文天祥懷疑自己大夢未醒。
之後的事情正如文官們所料,趙太尉變成了趙官家。如此鉅變對文天祥不值一提,他關心的只是大宋中興,華夏中興。趙嘉仁不僅完成了文天祥敢做的夢,甚至連文天祥不敢去夢想一切都被全部實現。與這樣的功業相比,土地國有制,官吏一體化這些令文天祥未必能接受的東西都變成可以接受,全部執行。
就在文天祥心滿意足之時,他又看到了新的夢想。
和激動的部下相比,趙嘉仁只覺得很疲憊。和宋代人談論現代民族國家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便是面對政治家中的佼佼者也一樣。相比之下,趙謙這樣理工男們反倒更容易溝通。端起濃郁的紅茶喝大口喝下,趙嘉仁覺得精神稍微振奮了那麼一點點。看著對面感動到流淚的文天祥,趙嘉仁覺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現代民族國家本來就是個工業化時代的產物,這種想法並非工業化時代才獨有。早在先秦時代,就有‘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然而生產力水平不同,在工業化時代,社會有效運作的效率大大提高,權利和義務能夠極快的反饋,為了不讓生產資料在各種必然發生的失誤中以驚人的速度損毀,社會生產和社會生活被迫與管理緊密結合。
在慢節奏的農業社會,權利和義務只能靠西門豹那種格外優異的個人,或者正義感遠超常人的少數官員來體現,最後變成了清官的傳說流傳後世。然而現實中,西門豹這樣的人卻是普通官員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