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由兵部與肅奸委員會聯手,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想到這裡,鄭教仁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他說道:“此事應該由司法部管。”
“司法部只管宋人。難道打仗還讓司法部出面不成!”柳漢大聲做出了回應。
面對清晰的攻擊,鄭教仁腦子也清楚起來,他放棄了安民心等說法,直接針對重點回應,“他們就是宋人!”
柳漢中將則明確的予以回應:“他們不是宋人!”
會想到這裡,鄭教仁長長嘆口氣,乾脆閉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他卻覺得心頭一片雪亮。會議開到這個地步也就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所有含糊不清,所有自以為的東西,在之前的爭論中逐漸被剝落,根本矛盾終於開始浮現出來。
過去幾千年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大多是以‘好、壞’‘善、惡’做出評價。如果到了這個人是‘哪裡人’這麼一個相對精確的說法,回答立刻就沒了統一標準。
譬如現在的趙官家,他出生在泉州,但是很少有人會認為趙嘉仁趙官家是‘泉州人’。如果不是泉州人,那趙官家是福建人?是開封人?或者是什麼地方的人呢?老趙家自己的說法是‘天水趙’,也就是天水一帶的趙氏後裔。
從太祖趙匡胤建立起大宋,到現在三百三十多年過去了,趙家歷代皇帝沒有一個人出生在天水,更沒有一個人回去過天水。這‘天水’和趙家有個毛的干係。大宋皇帝尚且如此,誰是宋人,宋人是什麼。更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
對此問題最明確的說法大概只有,‘入蠻夷則蠻夷之,入華夏則華夏之’。可這又牽扯到一個新問題,什麼事蠻夷,什麼是華夏。為了定義這個問題,千百年來無數前輩們爭論不休,卻沒有任何一個明確結論。
幾千年來,普遍結局都是誰聲量最大,誰掌握權力,誰就能來做出他們的闡述。
二十年前,軍人集團無疑掌握了這個發言權。他們沒有做出明確的解釋,卻決定誰是漢人,誰是宋人,誰是漢奸,誰是宋奸。然後用趙官家說過的‘武器的批判’做出了結。
現在大宋已經和平了十幾年,新一代的宋人根本不知道當今趙官家的正式稱呼曾經是‘趙太尉’。眼見就要恢復到正常的生活中,卻沒想到因為洛陽的一件破事,卻讓軍人們有可能手持大清洗時代的染血旗幟,重新掌握這項大權……
“部長,到部門口了。”秘書的聲音響起。
鄭教仁睜開眼,果然見到馬車停在民政部門口。警衛已經過來接車開門,一陣涼氣吹進來,讓鄭教仁打了個哆嗦。他走出車門正準備拾階而上。就見到在門口有個看著不陌生的身影。仔細看去,竟然是前屬下,現在的洛陽知府王全樂。
上了臺階,不等王全樂說話,鄭教仁命道:“你跟我來。”
兩人進了溫暖的辦公室,鄭教仁立刻說道:“誰讓你來的?”
“是我自己覺得不妥,只能進京來見部長。”王全樂站直身體果斷的答道,“現在稅警那邊的洪楠風死抓住那些莊眾罵官府狗漢人的錯處,非得扣他們一頂蠻夷的帽子。我覺得他這是想殺人立威。他出去一趟便殺了幾百人。又能說誰是蠻夷,誰就是蠻夷。以後洛陽城裡誰還敢對稅務局大聲說話。可朝廷對此事始終不言不語,我覺得一定得進京來問問。”
“嗯。”鄭教仁點點頭,命道:“坐吧。”
兩人坐下,鄭教仁對老屬下露出點笑容,“你身上這味道,是坐車船來的吧。”
“我急著進京,擠了一艘運輸信件的郵政船來的。那邊也沒有什麼空位,我就在運郵件的船艙裡擠了一宿。沒來得及換洗衣服,讓部長見笑了。”
“你辛苦了。”鄭教仁嘆道。
見部長這般回答,王全樂心中暗喜。現在這身衣服雖然沒有皺巴,煤煙和機油的味道卻免不了。他的秘書其實給他準備了換的衣服,用絲綢包,油紙包仔細包起。只要稍微衝個澡,換上新衣服,王全樂完全能夠一身清爽的來見部長。只是王全樂權衡一下,覺得既然是趕來,就得有趕來的樣子。現在看他賭對了。
不過部長是何等人物,見識過那麼多心思比王全樂更縝密的官員,他若是露出絲毫的慶幸,馬上就會被看透。想到這裡,王全樂說道:“部長,聽你方才說的,難道朝廷已經知道此事了?”
對於部下的精明,鄭教仁心中早就有數。他點點頭,“朝廷正在商議此事?”
“一件洛陽的事情,朝廷……只怕不光是商議此事吧?”王全樂此時可不敢裝傻。
鄭教仁聽了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