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轉到了火藥局了麼。想轉到火藥局得懂什麼才行?”
“我以前在家的時候就幹過木匠,在臨安的商鋪裡面學了算數。我刨平板的時候很用心,板子能做的平。到船廠之後就是加工船上用的板子。在船廠上夜校的時候學會了處理鐵板。現在火藥局分篩機要用鐵基板,我就管做這個。”董永年毫無保留的把自己能被選進火藥局的流程告訴了同學吳閔生。
吳閔生聽完之後臉色越來越難看。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嘆道:“董兄弟,我只是想問問怎麼才能去火藥局。你和我說這麼多,是笑我沒你去的地方多麼?”
董永年一愣,他萬萬沒想到對面的吳閔生居然說出這般頗含怨懟的話來。他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平日裡董永年才不會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呢。既然吳閔生表現出冷淡,董永年也不願意再自討沒趣。他也默默的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對夥計喊道:“夥計,結賬。”
聽董永年要走,吳閔生連忙說道:“怎麼,你還生我氣了?”
這話在董永年聽來非常無禮,他不快的答道:“你這麼說,我還不能生氣不成?”
見董永年真的惱起來,吳閔生連忙賠笑說道:“吳兄弟,你別計較我。我也是心急啊,我們這些年都是靠賣力氣掙錢,廠子倒了,我們吃什麼去?”
董永年翻翻眼,不快的說道:“你是本地人,頂多回家種地。這有什麼好怕的?”
說了回家種地,董永年心裡面忍不住一陣難受,到福州的火藥局本就非他本意。這個吳閔生還有老家可回,現在董永年想回家種地而不能。董永年的家人在蒙古人的地盤上生死不明,他更是時刻牽掛家裡親人的訊息。承擔著如此巨大壓力的董永年都沒抱怨,吳閔生有什麼資格在董永年面前抱怨呢?
想到這裡,董永年只想馬上離開。然而就在此時,吳閔生突然長嘆口氣,哀求般的說道:“董兄弟,咱們再喝兩杯吧。你就算是罵我,我也想找個人說說話。”
這種哀求又觸動了董永年的心思,他獨在異鄉為異客,此時其實也是想找人能聊聊。見吳閔生這表情,他也沒有要立刻就走。又要了兩杯酒,董永年慢慢喝了起來。
吳閔生這次一口就喝了小半杯酒,火辣入腹,他‘啊’的長嘆一聲,喘了口酒氣,這才舒服的說道:“董兄弟,你說回家種地。我現在回家去喂野豬麼?”
“怎麼講?”董永年不解的問。
“我們老家在龍巖那邊的窮山溝裡。我當年出來之後,老家能出來的窮人都已經出來了。特別是趙太尉在南邊弄到那麼多地,我們信得過趙太尉,窮人更是走了個精光,連家裡地不多的人都走了。今年元旦,我回家上墳,你猜怎麼找?”吳閔生講述到後面,還居然賣了個關子。
“怎麼了?”董永年猜不到在福建山區會發生什麼。
談起那事,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或者是因為酒勁上頭,吳閔生臉上有了光彩,“我本以為我們走了,富人就可以佔盡了地方上的土地。沒想到,沒想到,富人也搬家了。”
“為何?”董永年原本的想法也是認為窮人走光,富人就可以在村裡面想怎麼用地就怎麼用地。所以無法理解富人跑路的事情,他甚至覺得吳閔生這是在故弄玄虛。
“哼!沒有我們窮人租他的地種,他們一家才幾口人,哪裡能種的了那麼多山地。”吳閔生冷笑著說道。
董永年最初不解為何富人種不了那麼多山地。又是費了些心思,直到順著吳閔生的話去想,他才恍然大悟其中的道理。種地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一個人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全家上陣也就是能種好二三十畝地。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一家人靠自己根本種不了幾百畝地。租地主地的窮人走了,地主就堅持不下去了。
自己居然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董永年感到有些羞愧。不過再一想,他從少年時代離開家,好些年都沒有幹過農活啦。董永年覺得原本就不清楚農村的他,不懂這些也情有可原。
然後董永年就聽吳閔生繼續說道:“董兄弟,我回了家一趟之後看看山荒成那樣,就算是回家也幹不了什麼。而且這麼多年在工廠裡頭,我其實知道工廠比鄉下好的多。我不想回去啊!”
這聲音裡面有酒勁,更有無奈和執著。吳閔生飽含種種情緒的發言讓董永年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