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的秋天溫度往往比春天更高,趙嘉仁一身涼爽的夏裝,站在經過蚊香驅蚊後的課堂上講課。
臺下的學生年歲各不相同,性別也有男有女。與明清不同,在宋代讀書風氣比較盛,本著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的態度,男女共同讀書很常見。女性不能參加科舉,可女性當先生的事情並不罕見。
之所以這些人一起來,是因為身為流官的趙嘉仁現在也是個‘流師’,今年講完了課,明年就不會繼續留在福清繼續講課。當地各個年齡,各個性別的讀書人抱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心態,都來聽聽這位十三歲就考上進士的學霸對於《論語》和《朱子》的講述。
這種課基本沒有課堂內容的互動,等趙嘉仁講完一節內容,大家就下課休息。趙嘉仁覺得相當疲憊,他並沒有馬虎對待,想把這種課講的邏輯通暢,對趙嘉仁來講也需要不少思考。
“趙先生,我聽說你對水手說,我等腳下的大地是圓的。我等就居住在一個球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站起發問了。
趙嘉仁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先是一怔,然後繼續喝了兩口,這才放下茶杯。此時前來聽課的學生們一個個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嘉仁。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此事已經在福清讀書人的圈子裡面傳開。
趙嘉仁慢悠悠的說道:“不是居住在一個球上……”
聽了這話,有些學生面顯釋然,有些學生則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等居住在一個無比巨大的球上。”趙嘉仁糾正了那個學生轉述的話。
嗡的一聲,屋子裡面就熱鬧了。天圓地方的看法的確存在,宋朝大宋觀星官稱司天監,司天監已經能精確的預測日食與月食。趙嘉仁從常理看,能做出這種準確預測的學術機構不可能不清楚地球、月球以及太陽的相對旋轉。即便這種知識屬於‘天象’,是皇家壟斷,這種天文學理念在民間也並非沒有流傳。
支援趙嘉仁的有,不支援趙嘉仁的也有。自打趙嘉仁開始在福清縣講課以來,這算是課堂上最熱鬧,最有互動性的一次。
然而學生們頂多聽過這樣的說法,並沒有更多現實證據,爭論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辯論不下去。趙嘉仁拍了拍桌子,阻止了兩對爭論者的意氣之爭。
“諸位一定都坐過船,水無常形。大地若是平的,我等看到遠處的船隻,必然先看到一個模糊的整體影子。而實際上,從海上的任何方向看遠處的船,都是先看到桅杆,整個船彷彿是從水面下過來。這說明水是呈現一個球面。”
說到這裡,趙嘉仁舉起雙手,圈出一個圓形。“若是球很小,我等當然能夠一眼就看出是圓的。”
然後趙嘉仁揮起手臂,畫了一個大圓。“若是這樣大的圓,大家看到邊緣的時候,大概只會覺得不怎麼平。未必一眼就能看出它是整個圓的一部分。若是這個球極大,我等看到的周圍,還覺得是平的。然而到了海上,我等的視野極為寬廣,於是就能看到曲面。”
看著下面一群聽的目瞪口呆的學生,趙嘉仁做了個總結,“所以,我說,我等居住在一個無比巨大的球上。”
福清是個臨海的縣城,乘船出行並不罕見。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見到過趙嘉仁所說的書面的情況。趙嘉仁的邏輯自洽,又不是單純空談。學生們並沒有辦法來駁倒趙嘉仁提出的事實。不過這並不足夠,有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打破了眾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的短暫沉默,“除了看船之外,還有別的辦法能證明我等居住在一個無比巨大的球上麼?”
“有。”趙嘉仁回答的極為果斷。學生們登時就來了興趣,大家盯著趙嘉仁,想聽聽他的辦法。
“派一支船隊,一直向東或者向西開。如果他們能夠再次開回我等這裡,不就說明我等腳下的大地其實是個圓球麼?南轅北轍也說得通啦。”趙嘉仁說到最後,回想起當年上初中的時候和同學們討論南轅北轍這個詞時候的爭論,臉上露出了笑容。從詞意來講,南轅北轍是指解決事情的思路完全不正確。從物理上講就是個效率高低的問題,而不是思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謬誤問題。
臺下的學生們沉默了,如此簡單粗暴的建議把他們駭得無言以對。坐在屋裡怎麼討論都可以,趙嘉仁則跳出書房的範疇,直接提出了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用詢問,趙嘉仁知道這些讀書人為何沉默,環球航行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極限。就在此時,之前說話的那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又開口了,“趙先生,朱子說存天理滅人慾,我等所處的天下到底是天圓地方,又或者是一個巨大的圓球,這就是天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