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遠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笑了笑。
她嘟囔了一句:“桃花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回頭,看流零,“你覺得呢?”
他沒有回答,收回目光,低著頭走開。
回了聽茸境,日子一如往昔,平日裡桃花若是興致好,便會去藏書院看看孤本之類的,若是犯懶了,便纏著鳳青要他陪,要他一起玩。
鳳青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匆匆一月,北贏已入寒冬,陣陣南上的寒氣吹來,終年冰天雪地的聽茸境似乎也冷了幾個度。
不知為何,桃花最近特別黏鳳青,從早到晚,從煮茶到用膳,她寸步都不肯離。
鳳青作畫時,她便搬個小凳子坐在一旁。
“青青。”
“我給你研墨。”
這畫才剛作完,她又抱來一盒玉石棋子。
“青青,我們一起對弈。”
對弈完了,她也不去午休,守著鳳青,巴巴地看他,他煮茶時,她就坐在他腿邊,也不喝,一直緊緊盯著,怎麼也瞧不夠似的。
“青青。”
“我給你添茶。”
茶煮完了,她又興起了,抓著鳳青手,緊緊地拽著。
“青青,教我煮酒好不好?”
黏人得厲害。
鳳青也不拂她的意,都聽她的。
酒煮完了,她卻也沒學到個什麼,全程都撐著下巴看鳳青,那雙眼睛恨不得貼鳳青臉上似的。
晚膳自然也是和鳳青一起用的,不吵著吃肉,陪他吃竹筒飯。
“青青。”
“我給你盛飯。”
這飯剛吃飯,她又抱來一把從大陽宮的庫房裡搜刮來的箏,自然而然地挨著鳳青坐,說要彈給他聽。
一曲又一曲……
“青青,我的箏彈得好不好?”
“青青,我給你捶背吧。”
“青青,我給你翻書。”
“青青,我給你添香。”
“青青……”
“……”
整日整日地黏鳳青,她一刻都不願意撇下他,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可眼底有若隱若現頹靡之色。
已經夜了,小姑娘還在鳳青屋裡,也不回去,鳴谷都報了三次時辰了。
鳳青沒法子了,便哄她:“先回去睡覺,明日再來。”
她可勁兒搖頭,說不走,還說:“我給你,”想了一下,大聲道,“我給你暖床!”
鳳青失笑,揉揉她的腦袋:“怎麼了?”
桃花像只洩了氣的皮球,肩膀一耷,咕噥了一句:“只剩兩個月了。”
鳳青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毛茸茸的小腦袋從他掌心裡抬起來,她突然蔫兒了似的,有氣無力地說:“我捨不得你。”
難怪,她黏他黏得厲害。
只剩兩個月便期滿一年,聽茸境幾百年沒破過的規矩,座下弟子學藝期滿便要自行離去。
一年到了,她就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待在他身邊了。
“青青,我能不能,”她小心地瞄了瞄鳳青的臉,小聲囁嚅著,“能不能留下來,一直都陪著你。”
她很貪心的,一年怎麼夠,要好久好久都賴著不走。
“桃花。”
聲音很輕,像泉水擊打卵石,鳳青正看著她,目光是說不出的柔軟。
桃花應:“嗯。”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如何言語。
須臾安靜之後,鳳青他說:“你未滿十五歲,還這麼小,還沒見過夏日的東江水枯,沒見過鍾平山的滿山慄曇花,沒見過大雨瓢潑之後紅海上的波瀾壯闊,沒見過北贏深冬堯石洞外的冰天雪地,沒見過初春時章蘊林裡破冰而出的第一株鳴春草。”
他揹著光,暖玉杏黃的光鋪在他後背,還有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像蒙了一層朦朧的繾綣,他站在她面前,影子牢牢籠住她的身體。
他說:“山川湖泊,你都還未來得及去看看。”
頓了俄頃,他低低沉沉的聲音從他唇邊鑽進她耳朵裡,輕而緩:“可這聽茸境裡,除了終年積雪什麼都沒有,留下陪我不會遺憾嗎?”
她還沒來得及長大,不知道一生一世的盡頭在哪裡,不知道妖族人界的邊緣在哪裡,不知道還有多少美不勝收與恣意瀟灑。
而聽茸境,是囚籠,冰冷又枯燥,他魔性未除,只能困於此處避世,耗掉她的一輩子陪他一點一點冷卻,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