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不與夷狄之執中國,不與夷狄之獲中國!誠哉斯言!將軍卻在居延,大量引入胡人夷狄,其與中國雜之,千百年後,居延之人中國乎?夷狄乎?”
“其望將軍明鑑之!”說著雋不疑就深深一拜。
作為一個儒法並修的官員,雋不疑對張越在居延的政策,是懷有深深的擔憂的。
畢竟,讀過歷史的都知道,與夷狄謀不亞於與虎謀皮!
春秋的歷史,就是一部尊王攘夷的歷史。
張越聽著,微笑的搖了搖頭。
當然,他也明白雋不疑的擔憂!
畢竟,歷史的教訓,是無比深刻的。
且不說他所知的後世歷史,單單是宗周的教訓,便已足夠深刻——宗周傾覆後,那些差點掀翻諸夏文明的夷狄部族,總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他們肯定是有來源途徑的,而最佳的途徑,莫過於宗周戰爭的俘虜。
在宗周強勢時,這些人肯定是奴隸,是被欺壓、被剝削的群體。
然而一旦情況有變,這些曾經溫順的群體,立刻就會張開獠牙,狠狠的撕咬他們曾經的主人。
“您的擔憂,自是有道理的……”張越想了想,答道:“《公羊》之言,更是至理之說……”
“那將軍為何還……”雋不疑不是很理解。
“明公恐怕不知,吾在居延、河湟所行胡人之政的細節吧?”張越笑著道。
雋不疑楞了楞,這個他倒是沒有仔細去關注,只是在民間走走看看,關注點也一直在百姓軍民身上。
至於胡人?
作為一個大漢君子,士大夫中的翹楚,他是看見就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上腥羶之味。
“不瞞明公,吾早已對明公所擔憂之事,做了預防……”張越笑著道:“無論居延、河湟,仰或者河西任意一地之胡人,除胡姬之外,若欲落為漢人,須經考核,以試其能!”
“必有能通中國文字,知禮儀進退者,或能擅工匠之事,有益天下之才,方能錄入戶籍,編戶齊民……”
“而餘者,則在服役期滿後,將被遣返原籍……”
“遣返?”雋不疑楞了:“此話怎麼說?”
在他看來,居延的胡人奴婢,不是統統都是終身制的奴婢嗎?
他們在這漢家之土,必是從生到死,都得為其主人勞作不休。
卻哪知,張越乃是穿越者。
他所知的不僅僅有中國歷史的教訓,還有米帝的教訓!
尤其是米帝在黑奴問題上的教訓,讓他深思、警惕!
也讓他震撼、害怕。
以米帝之無恥,尚且栽在了黑奴問題上,並落下了無數把柄,有了揮之不去的夢魘。
以諸夏之潔癖,一旦胡奴氾濫成災,未來恐怕難以甩掉。
況且,廢奴是大勢所趨。
更是公羊學的核心主張!
且公羊學者所主張和推崇的不僅僅是廢以漢人為奴,夷狄亦然!
畢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乃是儒家的信仰和核心。
所以,綜合考慮,張越就打了一個擦邊球。
“明公有所不知,如今,無論是居延,還是河湟,所有胡人,在理論上皆非奴婢……”張越笑著解釋起來:“其等皆為居延、護羌校尉等官署與之簽下僱傭契約之工人也……”
“此契共為五年,諸胡人按照契約,承擔官署所分配之工,五年期滿,由官署給付一筆工錢,然後遣返原籍,使其安家立業!”
“此君子之行也,乃拯亡救溺之舉!”
張越嘴上,真的是說的冠冕堂皇,正義凜然,不知道還以為在這裡說話的乃是一位心懷天下,欲要澤被蒼生的聖人!
但,雋不疑聽著,卻只覺毛骨悚然,恐怖無比!
因他明白,比起為奴為婢,這位鷹楊將軍推出的政策,更加可怖。
內郡的地主豪強,蓄奴之人,若是來到居延,學到這些政策回去推行起來,怕是要早就無窮罪孽!
至於原因?
很簡單!
一個人能有多少個五年?
當代天下的平均壽命,是否有三十歲?
中國都如此了,夷狄呢?
恐怕只低不高!
換而言之,五年時間足夠將這些夷狄青壯的盛年歲月壓榨的乾乾淨淨。
等到契約期滿,他們中的很多人,恐怕已經因為種種原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