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大雁,飛過建章宮的天空,湛藍的晴空之下,巍巍矗立的神仙台,俯瞰著整個長安。
太孫劉進,站在神仙台上,看著眼中的長安城,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秋八月已亥,太常商丘成坐為太常不奉宗廟誅,牽連朝臣數十人,更波及河洛士人數百。
然而,事實上,商丘成真正的死因卻是其奉詔出使雒陽時,與故太子太傅、現治河都護府從事石德的一番對話。
尤其是其評價的‘天子獨斷’四個字。
當今天子,最恨別人如此形容他。
獨斷?那不就是拐彎抹角,陰陽怪氣的罵他乃是獨夫?
故此,商丘成必須死。
何況,這位太常回朝後,經常捲入爭鬥中。
天子本就對其心存厭惡,他還天天跳出來在天子面前晃來晃去,商丘成不死誰死?
天子一聲令下,韓說的執金吾立刻出動,兩天之內就將商丘成安排的明明白白——這滿朝文武,哪個沒有黑歷史?
商丘成即死,朝野上下頓時就盯上了他空出來的太常之位。
許多人正欲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時候。
一盤冷水從頭澆下——辛卯,故太子太傅石德‘暴卒’雒陽治河都護官署。
說是‘暴卒’,其實是對外界的說法,是為了太子的顏面而給出的死因。
實際上,石德是被賜死的。
而石德一死,無數訊息頓時滿天飛。
真真假假,讓人難以辨別真偽。
但,大部分訊息中,都有著商丘成與石德在雒陽的談話內容。
於是,朝野上下,人人驚慌、恐懼、失措。
三公九卿兩千石列侯紛紛排隊入宮表忠心。
在這個過程中,劉進身在天子身側,親眼見著自己的祖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朝野內外大臣玩弄於鼓掌之間。
很多時候,只是一個眼色,就嚇得這些人魂不附體,戰戰兢兢。
於是,他祖父的所有人事任命與改策,在這一段時間中,以遠超過去的效率得到透過。
八月辛亥,拜故中郎將蘇武為太常。
九月甲子,遷京兆尹於己衍為衛尉,執金吾韓說不再兼任衛尉。
隔日,拜侍中趙充國為駙馬都尉,詔拜故駙馬都尉金日磾子金賞為奉車都尉,與趙充國一同執掌禁中宿衛。
旋即,罷京輔都尉馮異、射聲校尉王敢、武庫令揚信等三十多名執掌長城重要職權或者控制京畿治安或者駐軍的大臣。
至於理由?
沒有理由!
前腳罷免詔書下達,後腳任命詔書就立刻頒佈。
以曹言為京輔都尉,張安為射聲校尉,楊敞為武庫令……
看似罷免的人與任命的人之間沒有什麼直接聯絡。
但,只要仔細研究,人們就會發現,罷免的不是舊日李廣利安插的部將,就是近年來霍光、劉屈氂、暴勝之等人舉薦的官吏。
而任命的這些人,有一個相同的背景——皆開國功臣之後也。
像曹言,平陽懿候曹參之四世孫,張安,北平文侯張蒼的五世孫,楊敞,赤泉候楊喜之後。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是功臣家族裡的佼佼者。
文韜武略,皆是不凡。
曹言、張安,都是在家鄉治學數十年的名士,而楊敞更是當代大儒,弘農楊氏之主。
但,偏偏這些人的家族,早已經衰落。
除了平陽侯家族外,其他所有人的封國早已經被廢黜。
換而言之,這些人等於是被天子扶持起來的,在朝中沒有什麼根基的官員。
他們除了天子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和藉助。
由之,朝中權力盡歸天子一人。
而其他主要大臣,特別是霍光、李廣利等人,則被商丘成與石德之死嚇得魂不附體。
為了爭寵,也為了保全自身,他們拼命的工作,想要拿出成績來證明自己。
由之,朝政非但沒有像劉進想象的那樣崩壞,反而變得更好了。
而天子也適時的收手,沒有進行進一步的擴大與追究—但每一個人都知道,他隨時可以做這些神奇。
於是,劉進學到了他祖父教給他的全新技能——恐懼,是權力的根基之一。
君王,需要讓人怕,才能有效的統治。
一個不被懼怕的君王,是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力統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