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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仁義(2)

延和三年夏七月二十六,舊左官渠塞廢墟。

張越站在已經被焚燬、破壞的塞牆上,俯視著已經被驅趕在牆下空地之中的千餘被俘奴婢。

這些人,在漢軍明晃晃的刀槍劍戟面前,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只有少數人昂首挺胸,用著充滿仇恨的眼神看著周圍的漢軍與那塞牆上的漢家大將。

這些人,成分複雜。

有髡頭披髮的雜胡,也有黑髮褐目的塞人,更有金髮碧眼深眼窩的異族。

張越掃視著,心中凜然:“果然啊……奴婢之事,須得解決!”

因他知道,未來隨之漢家對西域的經營,甚至對更遠異域發起征服。

進入漢家邊牆,為漢奴婢的異族夷狄,將會越來越多!

他們的數量,將隨著時間推移,而呈幾何數字上升。

十萬、百萬,甚至數百萬夷狄奴婢,可能在未來,進入漢境。

若不予理會,不制定政策。

那麼,可能最初能以殘暴的統治與高壓政策壓制。

然而,一代人、兩代人、三代人之後,這些今日引入的奴婢,將成為明子孫後代的定時炸彈!

旁的不說,後世米帝何等強大?

照樣因黑奴問題差點栽跟頭,即使勉強和解,無處不在的黑人犯罪與教育問題,依然成為米帝揮之不去的噩夢。

以至於發展到新世紀,矯枉過正,出現了黑命貴這種逆向思想。

“民如水,社稷如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張越輕聲念著這孔子的名言,上前一步,面向著場中的俘虜們,清了清嗓子,然後道:“吾乃英候、鷹楊將軍,兼領居延將軍、令居將軍,欽命持節假河西諸事張子重!”

此言一出,所以俘虜都抬起頭來,死死的望著塞牆上的那位漢朝將軍。

與此同時,負責看押、監視這些戰俘的漢家將士持刀上前,一腳一個將這些人統統踹在地上,強行讓他們跪下來。

幾個不肯的,更是被一陣拳打腳踢後,為漢軍將士踩在地上。

張越看著這個情況,一直等到漢軍將局面控制住,情況穩定下來,現場不再嘈雜,才繼續道:“爾等造反的緣故,吾已知之!”

“下吏剋扣,勞作煩苦,死傷者眾……又暗無天日,邈無前途,而吏動輒刑罰,甚至以刑罰取樂……”張越面無表情的道:“種種感受,加諸於身,爾等乃反,確實情有可原!”

書雲:撫我則後,虐我則仇,故獨夫受洪唯作福,乃汝世仇!

於是,有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之語。

於諸夏而言,殘暴統治、高壓統治,乃至於那種讓人只是想想都毛骨悚然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統治方式,在諸夏文明的詞典裡只有一個形容詞——獨夫民賊!

對待這樣的統治者,諸夏人只有一個方法——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哪怕同歸於盡,也要乾死這獨夫民賊,拉他一起下地獄!

又推己及人,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思想。

進而發展出儒家的仁與義。

仁義好不好,自是好的。

就像民豬一般,本身沒錯。

畢竟,一個講仁義,哪怕是嘴上講仁義的統治者,都比那種赤裸裸明晃晃的告訴別人——韭菜,讓我割……你也配姓x一類的統治者要好得多。

就像後世的那句名言一般——最虛偽的仁義也比最好的殘暴要強!

因前者要臉,後者連命都要!

雖然說,在大多數當代漢家貴族乃至於百姓眼裡,夷狄不算人,充其量不過是兩條腿走路的禽獸罷了。

死了就死了,猶如塵土,滅了就滅了,彷彿蟲豸。

根本無傷大雅,從來無足輕重。

但張越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和輕鬆。

事實上,傲慢和驕傲,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歷史上,以漢之強,兩漢數百年,卻不能消化、同化匈奴、烏恆、鮮卑這種已經明顯被打趴下的異族,更無法消化已經在事實為漢所統治的西域,甚至連那些本已經是漢家死忠的異族,譬如湟中月氏義從、烏恆義從,乃至於已經徹底漢化,農耕定居的西羌諸部,都未能消化。

反而變成了大漢帝國身體上的膿腫與疾病。

根子就在傲慢與驕傲上!

以張越所知,兩漢數百年,對夷狄部族、西域屬國、西南夷列國的各種跪舔,請求內附的唯一回答是——cnm,哪裡來的夷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