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自然都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紛紛低下頭,開始思索起來。
對一個羌人來說,最大最恨的敵人,從來不是別人,而是另一個羌人!
特別是另一個種的羌人!
所以,在匈奴統治河西的時期,匈奴人的統治策略就是,挑撥羌人內訌,從而達到迫使所有羌種都必須依賴匈奴人的裁斷,這使得匈奴人牢牢佔據和掌握了河西的主導權。
舍羊看著這些豪酋,忽然笑了起來,道:“若是各位爰劍沒有辦法,我倒是知道一個訊息……”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向舍羊。
舍羊緩緩的從懷裡,取出一份羊皮,攤開來,對其他人道:“這是我數日前,在一個漢人廢棄的烽燧臺發現的……”
其他人湊過來,看到那羊皮上有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惜,沒有一個人認識。
羌人沒有文字,也不需要文字。
他們的文化,處於結繩記事與鐘鼓銘文之間。
靠的是口口相傳和薩滿祭司們嘴裡的故事來延續族群歷史與信仰。
於是他們紛紛抬頭看著舍羊,問道:“這上面講的是什麼?”
“我問過曾去過漢朝那裡的人……”舍羊緩緩的舉起手裡的羊皮,道:“這是漢朝皇帝給漢朝的貳師將軍的命令!”
所有人全部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只聽舍羊慢慢的說道:“這上面講,漢朝皇帝憐憫西海,欲廣澤仁德,於是命令漢朝的貳師將軍,宣告西海諸羌及月氏各部,旦有能殺反漢之人,有意親漢歸順之者,可持反漢者首級,獻河西四郡及有司官衙!”
“有司官衙,不得阻礙、阻攔,違者,大不敬論處!”
“並當給與賞賜,其賞賜標準為,普通羌人,無論死活,皆算一千錢……”
“貴族及祭祀,則視其高低不等,給與賞賜……”
“所有賞賜,皆可換糧布鹽鐵,甚至官爵!”
聽著舍羊的話,每一個豪酋都是緊緊的抿著嘴唇。
終於有人大聲說道:“那還等什麼呢?”
殺人換錢,換糧食、布帛、鹽鐵,甚至官爵?
若早知道有這樣的好事,那誰還願意在這令居塞的堅城下死磕呢?
封養羌、牢姐羌以及其他羌人,在西海之中加起來也有百萬之數了吧?
隨便殺殺,抓抓不就有錢有糧了?
何必再去令居塞下找死?
舍羊抓著那羊皮,輕聲道:“諸位爰劍,可知這條命令什麼時候的嗎?”
他指著羊皮下發的時間,道:“延和二年秋七月庚子……”
“兩個多月前!”
“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西海之上,月氏人還未叛亂!”
“漢人皇帝就已經發了這條命令……”
其他人聽著,都愣住了。
他們雖然沒有文化,但不傻,豈能不明白這裡面的問題?
漢人皇帝的命令,在兩個多月,甚至三個月前,就下達到了河西,抵達了令居,貼在了某個烽燧臺。
但漢人,從來沒有派人去和他們說過。
甚至沒有人宣傳過這個事情!
這其中的問題,自然值得深思。
只是稍微想想,他們就明白了,然後全身都開始戰慄。
“漢人的貳師將軍,在拿我們當青草……”舍羊冷靜的說道:“我們來這裡,早在漢人算計之中!”
其他人低下頭來,那猙獰醜陋的男子問道:“舍羊爰劍,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我們要試探一下……”
“派人拿著這張羊皮,帶上幾個貓崽子,悄悄的去漢人城塞下,看看漢人要不要,敢不敢要!”
“若是他們要……”舍羊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睛之中露出兇色。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只是,這個買賣,光靠一個先零羌是做不成的。
舍羊想了想,道:“我打算去找牢姐羌的巫女談談……”
以母系社會為組織結構的牢姐羌,其諸豪酋皆尊奉著一位代表和象徵著母神的巫女。
這位巫女,一般是其他豪酋的母親或者祖母。
對先零羌來說,封養羌是死敵,牢姐羌雖然也是敵人,但序列要靠後一些。
並不是不可以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