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我安慰——這都是學費,李廣利還是很厲害的,他一定會打贏的。
但現在……
與眼前這位一比,李廣利簡直就像是一個賠錢貨。
天子甚至忍不住幻想起來,若是張子重統帥河西大軍,以其屯田的能耐和搞建設的本事,加上打仗的本領。
恐怕河西四郡會一年開墾,兩年鑿渠,三年則畝產七石,四年而匈奴滅。
仔細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只是……
如今,河西的主帥和話事人乃是李廣利。
而且,李廣利集團在河西根深蒂固,影響龐大。
不誇張的說,在河西四郡,李廣利儼然就是一個諸侯王。
不……
他簡直就是一個土皇帝!
天子想起了不久前,河西四郡的監御史以及涼州刺史衙門的報告——貳師將軍以陛下詔而貼河西郡衙之牆,密令各郡不使羌胡知。
當時,他心裡面就已經有點不爽。
如今,再想起這個事情,不爽就直接演化成為厭惡了!
“李廣利如今連朕親自下發的詔書,也能陽奉陰違,也能視若無物……”天子暗想著:“假若有朝一日,朕不幸入之於茂陵,太子即位,貳師能尊新君之命乎?”
連勞資都不放在眼裡的大將,還能尊重兒子?
太子性格,又素來優柔寡斷,哪怕有鷹楊將軍在旁輔佐,也難保河西的貳師將軍不生二心!
天子可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惠帝被平陽侯曹參當面噴了一臉唾沫的故事,更不會忘了,太宗即位之初,被曲逆候陳平、絳候周勃等老臣視為傀儡的故事。
而李廣利怎麼看都不像有曹參之忠,太子怎麼瞧都不像有太宗的風範!
於是,天子心中忽然殺機暗動。
雖然他掩飾的很好,叫人看不出來,但這剎那間波動的殺意,卻還是讓張越感覺到了。
張越趕忙低著頭,不發一言。
內心之中,卻是不明所以。
天子卻是呵呵的笑了一聲,對張越道:“貳師將軍領兵與鷹揚不同,鷹揚是就食於敵,以兵法: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為法……”
“貳師則不然,其領兵,必先足兵、足食,足馬,然後出塞……”
“大軍漫漫,一萬之師,須三萬之民而轉輸糧草軍械,少府、大司農,數載之積蓄,常為貳師一戰而耗……”
說到這裡,天子就笑著道:“待貳師班師,朕得叫貳師向卿好好討教一番才是……”
張越明顯感覺到了天子的語氣裡,在提到李廣利時,卻明顯的有了些涼意與疏遠了。
而在不到一刻鐘前,這位陛下在提及李廣利時,還帶著溫度與好感。
這讓張越莫名所以,背脊發涼。
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伴君如伴虎。
就像李廣利,恐怕李廣利都不明白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就已經為這位陛下所厭棄了。
而過去,類似的倒黴蛋,不知道有多少。
其名單加起來,恐怕能寫滿整整一頁紙!
張越更清楚,李廣利的今天,未嘗就不會是他的明天。
所以……
“我絕不容許有哪一天!”張越暗暗的握緊了拳頭。
當然,現在,他依然羽翼未豐,只是一隻雛鳥,所以他就當做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不明白的模樣,笑著答道:“若承蒙貳師將軍不棄,臣願與將軍交流,取長補短……”
天子呵呵的一笑,沒有再接這個話,只是道:“卿所議,朕會命人傳給貳師,以做參考!”
“貳師將軍聽與不聽,卻是朕所不能決定的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他微笑著,但張越卻彷彿看到了眼前出現了一個深淵,深不見底。
很顯然,李廣利若真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聽這個天子的‘建議’。
恐怕他就算是打贏了,也是命不久矣,甚至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