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三年冬十月十二日,姑墨以西三百里,且末以南,莎車王國境內。
漢軍騎兵,在此紮下營壘,開始生火做飯。
今天的早餐是乳酪、麵餅就肉乾,此外,還有一杯熱騰騰的馬奶茶作為飲料。
當香噴噴,被烤的金黃的麵餅,裹上肉乾,配上乳酪,張越吃的非常香。
“將軍,我軍明日便可以抵近疏勒!”常惠端著碗筷,在旁邊說道:“您覺得,匈奴人會怎麼迎接我軍?”
“常校尉……”張越喝了一口剛剛烹煮好的馬奶茶,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校尉舊在長安,與李少卿曾為友人……”
“校尉覺得,李少卿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的性格如何?”
常惠聞言,搖了搖頭,道:“昔年末將在長安不過一旅居之人而已,雖承蒙霍公等不棄,引為友人,伴為左右,但哪裡能與出身隴右名門世家的李公子相熟呢?!”
“不過,見過幾面,點頭之交而已……”
“若要末將來答,那麼在末將記憶中,李少卿為人倨傲而有氣,行事大膽,常常不顧常規,反人之常情……”
“末將就記得,當初李少卿奉詔率部偵查匈奴,諸將都以為其不過出塞數百里,三五日便能回……誰知其率輕騎八百,越浚稽山而渡私渠比鞮海,深入匈河腹地兩千餘地,歷時數月方還!”
張越聽著,笑了起來:“竟有此事?!”
“吾還以為,李少卿當年乃是奉詔,才深入匈河偵查的……原來是這樣……”
張越輕輕揚起眉頭,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了。
李陵,李少卿!
如今的西域匈奴攝政王,匈奴分裂的幫手與助力之一。
張越在居延,從未停止過對李陵的研究與分析。
從他的家庭背景、成長經歷,為官曆程、在匈奴的傳說……
每一個張越都極盡一切努力的蒐集起來,然後將之一一分門別類,整理歸檔,以此漸漸建立起了李陵的人格畫像。
那是一個矛盾的人。
一個曾經充滿夢想,卻被現實打的鼻青臉腫的人。
一個可憐的人!
更是一個可恨之人!
說他可憐,其實是因為有歷史濾鏡,太史公一篇《李將軍列傳》,轟傳千古,張越自是不可避免被其影響,先入為主的有了同情。
但……李陵的可恨,卻是現實存在,且難以被人輕易忘記的!
旁的不說,單單是李陵家族被誅之事。
乍一看,彷彿真的委屈滿滿,乃是劉氏漢室負李氏。
但事實究竟如何呢?
後世的b乎有一句名言:想問是不是?再問有沒有?
先說李陵是不是冤屈?委屈?
這肯定是有的。
但有一個問題:漢大將為匈奴所俘者,李陵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旁的不說,他的祖父,飛將軍李廣就曾為匈奴所俘。
但李廣利逃回來後,朝堂論罪,只論其喪師之罪,而沒有議論和關心李廣是否叛變、投敵?更沒有人以李廣被俘的事情來攻擊他。
可能,李廣被俘-逃回的時間太短,無法做證據。
那麼,高帝時,燕王盧綰與韓王信的例子,就更是鐵證如山了。
盧綰與韓王信,叛變投敵,而且是帶著軍隊投敵,甚至給匈奴人當帶路黨。
論罪行、影響力,這兩位十倍、百倍於李陵。
然而,他們在漢室的宗族家人,及其祖宗陵墓甚至在長安的宅邸。
漢室和劉家,一根毛都沒動!
反而,溫情脈脈,不斷派人去聯絡盧綰、韓信,終於,太宗時,弓高候韓頹當率部反正,先帝時,盧綰後人率部歸義。
若這兩人距今較遠,不能算數。
那麼趙破奴父子呢?
匈河一戰,趙破奴父子盡喪漢家兩萬精騎,父子二人為單于所得。
他們在匈奴單于庭,被扣押、軟禁的時間長達數年,直至李廣利發動天山會戰,終於覓機逃回漢家。
在這期間,有關趙破奴父子投降匈奴,為單于臣子,甚至給單于籌謀劃策的傳聞從來不絕。
但……
天子、朝堂,始終沒有加罪趙破奴宗族家人。
甚至,依舊給與趙破奴老母及妻小俸祿,依舊准許他們留居長安,享受將軍家屬待遇。
那麼,問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