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前方預設的戰場,道:“紅河之畔,地方三百里之眾,地勢平坦,一覽無遺,無伏兵之可能……”
“而漢將之書,又允諾將列堂堂之陣,以堂堂之師,按周禮而動……”
“此誠最優之地,決勝之所!”
這也是他敢來此的緣故。
若是其他戰場,他還真不敢在這樣的情況與軍心下,與漢軍交鋒。
早已經率著軍隊,丟下疏勒、大宛,在漢軍抵達前,遁迴天山以南,依託地利,將頭縮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
沒辦法,漢騎精銳,侵略如火,又在當世名將統帥之下。
他這十萬大軍,若暴露於疏勒的平原下,漢軍只消穿插、調動、側翼迂迴,簡簡單單的就能將他這十萬大軍一點一滴的敲碎。
而現在,至少,他還能有優勢。
十萬大軍,再怎麼不堪,在數量上也是碾壓漢軍的量級。
哪怕再不堪,以車輪戰輪番上陣,也足可將漢軍的馬力與精力消耗殆盡,從而將其逼退。
甚至可能佔到許多便宜!
……………………………………
然而,李陵的信心與好心情,在這天下午,喪失殆盡。
因為,漢軍來了。
午時剛過,遠方地平線上,陣陣煙塵,在天際出現。
單單只是看那煙塵,整個匈奴大營,都是寂靜無聲。
因為……
他們發現,這些煙塵,是有規律的。
他們是一行一行或者一排排的出現天邊,然後消散於天際的。
換而言之,地面行軍的敵軍,他們在行軍之時,也是保持著完整的佇列與陣型的!
匈奴人是與漢軍打了無數年交道的老手,只看這煙塵他們就知道,來的必定是漢軍北軍六校尉一級別的絕對精銳!
而北軍六校尉,是所有匈奴人的夢魘。
這六校尉,任何一個校尉部的兵力,都不過兩千,至多三千。
有的,如羽林、虎賁、期門這樣的天子禁衛,甚至可能只有一千五百騎。
但是……
這些漢騎,甲具精良,訓練有素,戰術高超,配合默契。
一千騎足抵尋常漢騎三千!
其中披甲的玄甲騎兵,更是銳不可當,堅不可摧。
從他們出現在漢匈戰場開始,他們就是漢軍主帥手中的利刃,而且,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面對這樣的精銳,匈奴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其鋒芒!
“此乃漢軍精銳,絕不可力敵!”就連西域諸國的僕從軍們,也是看的心驚膽戰。
尤其是那些曾經參與過漢匈大戰的貴族,更是心裡發毛,只覺如墮冰窟。
他們很清楚,這等漢軍精銳,已經不是靠數量可以取勝的物件了。
他們披堅執銳,他們勇猛無比,他們就是傳說之中的催命惡鬼。
任何敢在這樣的漢騎面前攔路的西域軍隊,只有一個下場——被撕碎!
而當這支漢騎出現在人們視線中時,所有人,包括曾經興奮莫名,不斷請戰的大宛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列著完整的隊形,排著整齊的佇列,緩緩的從遠方的視線盡頭出現。
胯下的戰馬,高大神俊,騎在馬上的騎士,魁梧而強壯。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六千精騎,整齊劃一,幾乎所有的騎士與他的戰馬,都保持著同一個節奏,他們在行進中,都如機械一樣,沉默、準確、整齊。
整個世界,除了馬蹄聲外,半點雜音也無。
嗒嗒嗒!
嗒嗒嗒!
清脆的馬蹄鐵,踐踏著地面的草皮,其聲如雷。
當他們行至距離匈奴大營約三十里左右時,隨著一聲鼓響,整支大軍就像雕塑一樣立時停了下來。
然後,這六千漢騎,當著匈奴人和西域無數君王、牧民的面,翻身下馬。
同時,在他們身後,數百輛武剛車被人驅使著上前。
然後,尾隨於這些漢騎之後的西域僕從們一擁而上,將武剛車上運載的物資搬下來。
一頂頂帳篷,隨之搭建起來。
漢軍隨之開始當著匈奴人的面,生活做飯。
就彷彿匈奴十萬大軍並不存在一般!
李陵看著,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這世上再沒有比眼前的事情,更具輕蔑,更具挑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