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賴丹帶著人緊緊跟著那支高車車隊,跋山涉水,從蒲昌海西北轉進兩百多里,到了一處峽谷附近,然後親眼看著這些高車人的車隊,進入那條峽谷。
接著,賴丹帶人爬上附近的一處山丘,登高遠眺,見到那峽谷內穹廬如雲,牲畜密佈。
有數不清的人影,在其中活動。
僅僅目測,賴丹便估計這峽谷和附近的匈奴人起碼有數千之眾,牲畜二三十萬之多,毋庸置疑,這裡就是匈奴的尉犁大軍的輜重所在!
“匈奴人居然將其輜重放在此地?”賴丹舔了舔嘴唇,內心狂喜不已。
本來,漢軍猜測,匈奴人可能會將輜重放到天山北麓腳下某處密林或者山峽地帶。
但哪成想,匈奴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將其輜重放到了戰場側翼,天山北麓的南側,蒲昌海的正對面!
仔細想想,賴丹忽然想通了。
輜重在此,意味著匈奴人沒有放棄進攻,他們依然在打算和謀劃著某個陰謀。
而且,兵家自古就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以迷惑和麻痺對手為第一要務。
何況,如今主持尉犁方面戰事的,還是當年的漢騎都尉李陵!
李陵用兵素來大膽,極具攻擊意識,當年只率數百騎,就敢深入匈奴腹地,跨越匈河,進入餘吾水流域偵查。
如今,將輜重放到戰場側翼,固然大膽,但此地隱蔽,又處於蒲昌海與天山北麓之間的峽谷。
從輪臺方向打過來的漢軍,需要穿越整個尉黎,方可攻擊至此,不然便需要繞上數百里,從樓蘭出白龍堆,越過蒲昌海,方能威脅此地。
而且,人數少了是根本無法撼動此地的防禦。
人數若多,無疑會打草驚蛇,將突襲變成強攻。
“走!”賴丹悄悄的從山丘的隱蔽處退下,招呼著自己的部下:“我們回去向將軍稟報!”
這個老鼠窩既然被漢軍發現,便已絕無倖免的餘地!
只是……
賴丹有些擔心,匈奴人可能會轉移,所以,他留下幾個精幹之人與足夠他們一月之食的肉乾與乳酪,然後才帶著剩下的人迅速脫離此地,折返漢軍營地。
用了兩日,賴丹帶著人,趕上了正在向輪臺方向進軍的漢軍主力。
此時,李廣利所部,已經抵達了輪臺外圍。
遠方,曾經雄偉的輪臺城及其周圍的水利設施、土地,都已經為匈奴所摧毀。
入目所及的,是一片廢墟。
李廣利帶著人,進入輪臺廢墟內,然後,他就看到了在廢墟中央,有一片連綿在一起的墳塋。
墳塋以中原風格封土、立碑。
其碑文曰:漢輪臺都尉李晟死戰之地,匈奴堅昆王敬立。
李廣利走到石碑前,凝視著這碑文,眼眶溼潤,伸出手來輕輕撫摸碑文,終於忍不住嘆道:“晟兒,叔父來接你回家!”
輪臺都尉李晟,是他的侄子,亦是李氏家族的後起之秀,素來為他所重。
李晟為人慎重,有氣敢為,他本來該在長安享受榮華富貴,與他的兄弟們一般,鬥雞走狗,妻妾成群,醉生夢死。
但,他卻在十八歲那年,瞞著父母,帶著盤纏來到河西投奔於他。
從一個大頭兵做起,一步步積功為都尉。
一年前更是主動請纓,來守這輪臺。
可惜……
李廣利看著眼前的石碑與墳塋群,他盤膝坐到地上。
“叔父害了你啊,晟兒!”李廣利喃喃自語。
李晟,本不會死。
輪臺也本不會陷落!
若是一開始,他用天子之詔,輕易平息羌胡,那麼,本該調去令居的趙新弟所部騎兵,便會迅速馳援輪臺。
有了趙新弟的那支精銳騎兵在,匈奴人別說攻陷輪臺,連靠近都要磕掉幾顆牙齒。
可惜,李廣利為了軍功,將令居和輪臺作為誘餌。
如今,令居戰事,回到了原點。
事實證明,長安天子的詔書無比正確。
而這輪臺卻淪陷了。
上萬守軍,只有不足三千突圍而出。
戰死者至少在兩千以上,其中就包括他的侄子李晟以及大批的漢軍精銳。
剩下的都為匈奴所俘虜。
輪臺之陷,是趙破奴兵敗匈河後,漢軍所遭遇的最大失敗。
李廣利凝視著眼前的墳塋,然後起身,看向變成了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