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貞觀念,開始宣揚起君臣之道。
但影響極為有限。
所以,在匈奴,傳統是上位者若聽到下面人諷刺、牢騷,他們會下意識的以為這是在企圖挑戰上位者的地位,然後一刀咔嚓了對方。
好在,先賢憚不是那種人,他和狐鹿姑一樣,都接受過完整系統的漢文化教育,能背的了詩書,講的了雅語,甚至會一點點音律。
所以,和他的部下想的不一樣,先賢憚壓根沒有將李陵的那些話當成什麼牢騷,反而認為是極有遠見的說法。
故而,他在聞訊後立刻丟下手裡的事情,親自帶著自己的親衛趕往尉黎。
就是想和李陵商量一下未來。
他確實迫切需要一個像李陵這樣可以為他出謀劃策的智者。
就如漢朝人傳說的那位吳王夫差,越王勾踐一樣,想要成就大業,一定要得到人才輔佐。
所以,部下的議論,先賢憚只是聽聽。
他真正的注意力,全被集中起來用於思考。
“李陵沒有說錯,吾匈奴現在確實是危如累卵!”先賢憚想著:“而且,內憂外患,不絕於耳!”
“外有漢之威脅,烏孫之挑釁,大宛之覬覦……”
“內有四大氏族之爭,所謂屠奢薩滿及母閼氏之禍……”
拿下輪臺,先賢憚的單于之位,終於有了保證。
這也使得他真正的將屁股放到了匈奴單于的位置上去思考。
然後,他就看到了,匈奴帝國的危機,已是此起彼伏。
現在的匈奴,就好比一張滿是破洞的穹廬,在狂風暴雨之中,瑟瑟發抖,隨時可能被風雨掀翻。
更要命的是,穹廬裡的人,非但沒有去想辦法怎麼補那些破洞,反而在鬥毆。
四大氏族互相內撕,都想在亂局中搶佔更多資源和權力。
孿鞮氏內部,狐鹿姑雖然被拋棄了,但母閼氏和屠奢薩滿卻忽然發現,似乎留著狐鹿姑更好,於是拼命的向狐鹿姑靠攏。
而狐鹿姑為了保命,也開始和後者親近。
整個幕北被這些傢伙舞成了一團亂麻。
這讓先賢憚,都忍不住感到有些害怕!
而更致命的,則是外部的威脅。
漢也就算了,畢竟老對手了,漢匈恩怨情仇加起來都夠寫上幾百萬字。
但烏孫和大宛是什麼鬼?
而且,烏孫也就算了,多少算一個大國、強國,勉強有些實力。
但那大宛,居然也敢覬覦偉大的匈奴,甚至派出軍隊,試探性的越過邊境,想要趁機在匈奴人身上咬下一塊肉——特麼還是打著‘奉天子命’的旗號。
而,打下輪臺後,先賢憚在勝利之餘,也發現了那些西域國家,現在看上去乖巧老實的僕從國裡,二五仔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現在,先賢憚毫不懷疑,若漢人奪下天山北麓。
明年春天,這些二五仔恐怕都會爭先恐後的投向漢朝的懷抱。
這就是匈奴的現狀!
內憂外患,沉珂弊病!
他的敵人,不止是漢,不止是內部的,還有來自方方面面的,形形色色的潛在敵人。
現在,這些人還只是試探。
一旦,他的軍隊被漢人趕出天山北麓。
必定群起而攻之,而且,還是打著‘奉漢天子之命’的旗號。
於是,先賢憚不得不認真考慮李陵話裡透露出來的出路——無論如何,不管怎樣,先與漢議和。
看上去也只有與漢議和,他和他的國家才有喘息的機會,才有休養生息的時間。
不然,若都像今年這樣,漢軍這邊去漠北,那邊又來西域。
他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得累死。
可問題是——漢朝皇帝會同意和匈奴議和嗎?
“這一戰……我必須打贏!”先賢憚在心裡想著:“最起碼,得打個平手!”
若連平手都無法維持,就算求和,即使跪舔,漢人又怎會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