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元年夏四月初五,中午。網
虛衍鞮仰頭往自己嘴裡,灌下一大口馬奶,然後抹了一把嘴巴。
被圍已經超過九天了。
衛律的大纛和援軍,似乎依然遙不可及。
軍隊上下,都已經是謠言四起,軍心動搖。
更要命的是,氣溫不斷升高。
特別是中午,熾熱的陽光,讓人心浮氣躁,壓抑無比。
混亂與無序,開始在軍隊蔓延。
特別是奴兵們,已經明顯出現了對貴族和軍官的牴觸心理。
帶來的乾糧、鹽巴,也已經耗盡。
現在,全軍上下,數千人和上萬的牛馬,都已經面臨了缺糧缺水的困境。
“大王!”一個匈奴貴族,躡手躡腳,走到虛衍鞮身邊,稟報道:“奴才這兩天發現,那些漢人降將,常常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的用著些我們聽不懂的漢話在議論……”
“哼!”虛衍鞮冷笑一聲,對此毫不意外。
匈奴人的字典裡,從未有什麼‘忠誠’的概念。
自然,也不會對別人在這個方面有所設定。
事實上,對匈奴人來說,背叛才是常態,兩面三刀才是正常。
“且不管這些人!”虛衍鞮擺手說著,非常自信的道:“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姑衍騎兵,雖然是以漢朝降將訓練出來的。
但其兵源,卻皆是來自匈奴孿鞮氏和四大氏族的本部嫡系。
這些人,都是匈奴帝國的鐵桿死忠!
是單于庭的擁護者!
僅靠那十來個訓練過他們的漢朝人,是根本拉不動的。
對虛衍鞮而言,當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真的是不能不考慮強行突圍這個選項了。
以放棄一部分騎兵,甚至將主力放棄為代價,掩護自己和少數核心貴族,突圍回到弓盧水。
而且,必須馬上決斷!
時間越久,突圍的勝算就越低!
因為,當鹽開始稀缺。
特別是戰馬需求的畜鹽開始短缺。
戰馬就會漸漸失去高速機動能力。
冷兵器時代的鹽,就是機械化時代的石油。
沒有它,別說打仗了,連走路都走不動!
只是,虛衍鞮忽然發現,現在再去強行突圍,好像時機和機會,都已經不在自己這邊了。
和三天前比,現在,他若想要突圍,就必須得對面的漢軍犯錯,讓他可以抓住一個機會,從而迅速突破缺口!
但問題是……
漢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嗎?
他皺著眉頭,看向遠方視線之外,隱約可見的漢軍營壘,內心充滿了忐忑。
恰在此時,那處漢軍營壘中,忽然傳來了陣陣歡呼聲。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縱然相隔了三十多里,虛衍鞮卻依然能聽到。
“怎麼回事?”虛衍鞮立刻下令:“馬上派人去偵查!”
“遵命!”立刻有人領命而去。
但……
虛衍鞮很快就知道,他已經不需要派人去偵查和打探了。
因為漢朝人主動將答案向他揭示了。
大約一刻鐘後,就在虛衍鞮的眼皮子底下,幾輛漢朝戰車,在數百名騎兵簇擁下,將一面面凌亂、破碎的戰旗,高高舉起。
十餘面象徵著四大氏族以及孿鞮氏本部的骨都侯戰旗,讓虛衍鞮心驚肉跳。
而更讓他心悸的,還是那面衛律的大纛,被幾個漢朝人抬著展開。
而七八個被綁縛起來的戰俘,也被押了出來。
那些人,虛衍鞮甚至都認得。
蘭氏的、呼衍氏的,須卜氏的……
一個個曾經在匈奴,也屬於風雲人物,精幹貴族的大將,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被押到了陣前。
一個漢軍大將,策馬而出,行至陣前,遙望著山林裡的姑衍騎兵們,然後用著匈奴語,高聲宣讀著:“奉漢君張公諱毅之託,漢長水將軍、城父候續相如,正告匈奴姑衍王及其扈從、爪牙、幫兇:蓋聞自古正邪不兩立,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目無王法,頑抗天命,不臣漢天子,其罪大焉……”
虛衍鞮和所有的匈奴貴族,甚至騎兵們,卻已經根本沒有心思,再去聽那漢將的宣講。
他們只是傻傻的看著那些旗幟、大纛,以及那些熟悉的骨都侯們。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