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了以後呢?
未來,這天下要是出了問題,有了鍋,那就是他張越來背了。
一個做不好,就會有人思念‘漢室’。
所以,小皇帝還得留著。
留著多好!
一個傀儡,沒有半分權力,經過這一次事情,連人心也盡數喪失的傀儡,將再無威脅。
更是甩鍋最合適的人選,承受怨氣和怨恨最理想的模板。
上官桀聽著,卻是神色有些不對,彷彿被人從頭澆下冷水一樣,他動了動嘴唇,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張越卻是知道上官桀的意思和態度。
事情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在傳統上來說,哪怕是天王老子攔著,小皇帝也得滾了。
然後再換一個新的傀儡天子,等過個一兩年,便革鼎而立。
然後,新朝功臣,人人的爵位與富貴,才能落袋為安。
如此上官桀等人才能安心入睡。
“太傅……”張越拍了拍上官桀的肩膀,道:“太傅的意思和諸位大臣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也明白的……”
“放心好了,諸公的付出,一定會得到回報!”
賞賜有功,加官進爵,這是肯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張越早已經明白,錢和官爵、土地,永遠是最犀利的武器。
此番能輕而易舉的鎮壓一切,不就是他張子重錢多人多嗎?
“可是……丞相……”上官桀道:“吾倒是沒什麼……就怕下面的人亂想啊……”
是啊,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像期盼甘霖的禾苗一樣,期待丞相登基開國。
丞相卻不想幹?
錯非知道,除非這位丞相自願,不然無人能將那龍袍披到他身上,上官桀真有種派人去取來天子冠冕,不管不顧,戴到這位丞相頭上的衝動。
然而,正如上官桀所言。
就怕下面的人亂想。
須知,希望是力量,但也是武器。
一旦希望落空,人心浮動,恐怕……
“放心好了……”張越笑著道:“我早有準備……”
“這世間,有治百姓之法,有治大臣之律,有申王后之令……”張越道:“但自古以來,卻未有能約束天子之法……”
“吾甚憾之……”
“太傅!”張越認真無比的看著上官桀,伸出手來:“可願與吾共立此法?”
“為萬世立繩!”
“為子孫立法!”
若在過去,哪怕是篡國大盜,也不敢講出這樣的話。
因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下尊卑,乃是人所共遵的真理。
但現在,張越和他的勢力,卻已經能堂而皇之的議論這個事情了。
不僅僅是因為權勢足夠強大,也不僅僅是因為槍炮的道理足夠犀利,更因為這些年來,張越和上官桀、張安世等人,興學校,鼓勵報紙,解錮言論,廢黜各種士大夫官員百姓議政的樊籬與限制。
又大力發展經濟,鼓勵工商,嘉獎工匠。
識字人口不斷增加,官僚集團和貴族集團不斷擴招。
便是不識字的工人,現在也養成了聽報的習慣。
於是,衣食足而禮儀生,倉稟足而知大義!
終於,在數年的言論與資訊衝擊中,新的道德觀與價值觀,開始塑造。
尤其是,那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理念,已經隨著張越的施政深入人心,取代了過去的思想,成為了政治正確。
所以,報紙上,士大夫們敢公開議論君臣關係,探討忠孝的順序。
所以,就連小皇帝也知道‘亂天下者,非社稷主’是什麼意思?
於是,是時候和天下人,特別是和整個統治集團商量一下——皇帝的權力那麼大,咱們為了自己和子孫考慮,是不是得把它關進籠子裡的問題。
雖然說,這有些誇張,甚至有些荒誕。
因為在天下人眼中,張毅張子重,未來必然代漢立國,成為真的社稷主天下王。
便是如今,張越的地位和權柄,其實也和那位先帝差不多了。
大權獨攬,一言而決,至高無上,無可限制。
所以,上官桀聽著,簡直不可思議。
這在看來,大概相當於老虎找羊羔商量:我以後改吃素了,但我又有嗜血的衝動,所以想和你們商量一下,是不是給我得嘴巴戴個鐵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