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神色灰暗,眉頭緊鎖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宮燈。
搖曳的燈火中,他彷彿看到了許多許多未來的景物。
作為一個正治生物,他已感到危機與恐懼。
楊敞的死,就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訊號。
他已見過了楊敞的屍體——那哪裡是什麼暴病而亡?分明就是有人拿著繩子,將其活活勒死的!
而能在這宮闕里,堂而皇之的殺死一位御史大夫,除了今上,還能是誰?
雖不理解,天子殺了楊敞,卻為何還要編出‘暴病’這樣的事情來掩蓋,其目的與意圖,到底是什麼?
更不知道,楊敞究竟做了什麼,讓天子竟在朔望朝前,就命人勒死了那位赤泉候之後,當朝的御史中丞!
但霍光在見過了楊敞的屍體後,立刻就連夜出宮,然後秘密的來到這太子、宮。
因為他知道,當今天子,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楊敞的死,不管原因是什麼?
都足以說明,天子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而他霍光,從來不是會坐以待斃之人。
“可恨……金日磾如今與我不是一路人……”霍光在心中嘆息著:“若金日磾依然可信,吾又何須來此?”
他與金日磾,一為奉車都尉,一為駙馬都尉,服侍天子接近二十年。
宮闕內外,宿衛上下,基本都被他們兩個埋下了無數伏筆。
若金日磾可信,他完全可以與其聯合起來,將上下手尾清理乾淨。
甚至,楊敞都不必死。
在天子動手前,他們就能得知,然後從容提前佈置,或說情,或洗白,或干預,將天子的殺心消弭於無形。
可惜……
如今,金日磾已不再可信!
雖然說,霍光與金日磾依舊是往來甚密,關係密切,甚至可以稱得上知己。
但,金日磾背後的那位鷹楊將軍的存在,使得霍光不敢再和過去一樣信任金日磾。
甚至不得不防備這位故友!
想到這裡,霍光便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暗罵了一句。
數年之前,他是絕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的。
更想不到,會是那位看上去非常有用的小兄弟,將他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如今,回頭自省,霍光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當初的那個小兄弟。
是他的存在,讓金日磾提前致仕。
也是他的崛起,打亂了他多年佈局。
更是他的出現,令得他霍光不得不從奉車都尉的位置上離開,從天子身邊走開。
於是,便變成了現在這個情況。
若無他,恐怕霍光現在依然還是奉車都尉,依然是天子身邊的近臣心腹,與金日磾、上官桀、暴勝之、張安世等人,依舊親密無間,依舊牢牢控制漢室宮闕內外以及天子三步之內的一切。
於是,他們可以選擇讓天子知道什麼?
也可以選擇讓天子不知道什麼?
可惜啊,可惜啊!
霍光悠悠嘆息著。
不過,他還沒有輸!
還有機會翻盤!
“霍公!”太子劉據的聲音,忽地在耳畔響起來。
霍光連忙回過神來,對著聲音的方向恭身拜道:“臣拜見家上!”
“明公星夜來見孤,可有要事?”劉據在踱進這偏殿,看著那位神色晦暗,神情焦躁的執金吾,輕聲問道。
對於霍光,劉據有著十足的敬畏與忌憚!
因他清楚,這位冠軍仲景候同父異母的弟弟,到底有多大能耐?
不誇張的說,在很多時候,霍光的能量,遠比丞相、大將軍還要多!
因為,丞相、大將軍,最多隻能影響國策,而這位執金吾卻可以影響到天子,甚至可以讓天子按照其意圖去理解某事。
更不提,這位執金吾還是已故的大司馬冠軍仲景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親,是冠軍侯事業的繼承人。
其在北軍、禁軍之中的影響力,遠超想象!
“臣此來……”霍光抬起頭,看著劉據,這個過去他所不喜和討厭的儲君,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長身而前,道:“乃是為家上哀……”
“哀?”劉據奇了:“孤何哀之有?”
“家上何必與臣打這機鋒?”霍光拱手道:“今日朝堂上,群臣共見,人所共知,家上已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