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桑弘羊的話,劉進卻沉默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屬於公器私用。
年輕的大漢皇長孫,正義感十足,正想著該如何拒絕時,張越已經搶先說道:“桑都尉為殿下舉才,真是公忠體國,正好新豐縣尚缺一個計吏,若均輸令丞不嫌棄,可以屈尊之……”
劉進抬頭,看著張越,出於對張越的信任和尊重,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張侍中所言正合孤意……”
桑弘羊聽了,臉上都笑出花來了。
桑鈞是他諸子之中,最成器的一個,也是最有希望在未來繼承他的衣缽,繼續執掌大司農的人。
但……
桑弘羊同樣很明白,漢室為官,很多時候,不是講能力,靠政績的。
那只是一個參考方案。
與皇室關係,特別是當政者的關係的遠近親疏,在很多時候直接決定了九卿人選。
尤其是大司農,執掌天下財權,敏感至極。
任何人當了天子,都只會在這個位置上放自己的親信。
而其他人再有才幹,也只能靠邊站。
道理很簡單——皇帝不可能讓握著錢袋子的人不聽話。
所以,他一直想將桑鈞塞到當朝太子據的身邊去,哪怕是當個打醬油的賓客。
然而,太子據卻一直排斥和牴觸他。
這讓他很尷尬。
現在,終於是大願得償。
雖然,桑鈞去的只是皇長孫身邊。
但,總有一天,皇長孫會變成皇太子。
最關鍵的是——太子據未來即使登基,恐怕也坐不了幾年天下。
太子今年都已經將近四十歲了。
漢家歷代天子,除當今與高帝外,誰活過五十了?
桑弘羊高興了,自然什麼事情都好說。
他立刻拜道:“未知殿下,看中了大司農衙門之中何人?”
劉進聽了,看向張越,道:“張侍中請說吧……”
桑弘羊聞言,終於對張越重視起來。
從接觸長孫到現在,長孫幾乎是事事都聽這個年輕侍中的。
甚至方才,都是這個侍中說話,長孫才認可了自己的推薦。
換而言之……
“這又是一個晁錯嗎?”桑弘羊在心裡琢磨著。
當初,先帝時的重臣晁錯,就是從先帝潛邸之時,就一直侍奉左右,拾遺補缺,君臣關係極為親密,甚至一度言聽計從。
要不是晁錯削藩太急,逼反了吳楚七國,他必定是能拜相的!
想到這裡,桑弘羊對於眼前那個年輕人的態度,就完全改觀了。
這必定是一個未來的潛力新星啊!
應該予以投資!
想到這裡,桑弘羊就轉身,對張越道:“侍中可有人選了?”
張越聞言,笑道:“下官久聞大司農衙門藏龍臥虎,人才濟濟,願請明公取關中農監各官名錄一觀……”
桑弘羊聞言,在心裡面為張越的決定點了個贊。
漢室是一個農業為主的國家,農業的興衰,決定了地方本身的興衰。
“去取農監的名冊來……”桑弘羊轉身,對一個官吏吩咐道。
“諾!”對方領命而去,不多時,就帶著幾個官吏,挑著幾個大箱子進來。
“關中諸農長、護粟校尉、保粟都尉及地方力田名冊皆在此!”桑弘羊笑著對張越道:“侍中儘管挑選!”
張越聽了,笑道:“多謝桑公!”
大漢帝國,是一個無比重視農業的社會。
從高帝開始,地方上就廣設了各種‘農長’,幾乎每一個亭裡都有一個。
這些人都是當地最會種田的種田能手。
由他們負責指導百姓耕作,傳播技術,並督促百姓按照時令進行生產生活。
到了太宗時,對於地方上的種田能手們,國家更是無比重視。
察舉制度之中,就有著‘力田’的選項。
只要你會種田,而且能多打糧食。
那麼就能有官做。
這個官就是農稷官。
是故,漢室擁有規模龐大的農稷官。
這些農稷官的地位雖然很低,絕大多數,都屬於斗食,也就是臨時工。
但只要做得好,升遷起來,速度還是很快的。
即使不得升遷,有著官方身份在身,也可以享有很多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