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立正,那麼災厄自去,天下安康。
譬如成康之際,就是因為聖君在朝,君子修德,是故山川不崩,河谷不塞,天下安寧。
鄭全一看劉據的神色和模樣,心裡面就有數了。
他再次拜道:“家上怎麼忽然問起此事?可是有小人挑撥?”
一副理所當然和毋庸置疑的模樣。
張越見了,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這位太子,這位儲君,真是劉氏的儲君嗎?
怕是當年的惠帝,也不過如此吧?
惠帝當年被曹參逮著一頓亂噴,也知道回幾句嘴。
這位倒好,被臣子騎在腦袋上了,還以為對方是為了他好……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劉據這一系,都是這樣的主。
宣帝還好,因為長於民間,所以殺伐果斷,成就一代偉業。
但從元帝開始,就一個比一個優柔了。
也一個比一個性格好了。
終於讓西漢王朝,亡於士族豪強之手。
沒有辦法,張越只好理了理衣冠,出列拜道:“家上,臣以為鄭家令所言所行,包藏禍心!請家上懲治之!”
“如若不能,臣只好上書天子,奏報此事!”
張越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若不把事情的嚴重性挑明白了,這位太子,這位儲君,恐怕還會選擇和稀泥。
甚至會偏幫鄭全。
君不見,巫蠱之禍裡,他一直等到江充等人當著他的面,從東宮挖出巫蠱木偶,才忍無可忍,斬殺了江充的嗎?
若是如此的話,鬱夷縣的百姓的作物,就都要被太陽烤死了!
所以,張越也就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了。
劉據一聽,有些慌張,連忙起身,對張越道:“張侍中何至於此?”
鄭全也被嚇了一跳,此事若被天子知道了……
自己恐怕就要被吊起來扒皮抽筋!
那位陛下,可不是眼前這位太子這樣的和善之主。
在他面前,從無什麼情義,與他也講不了什麼道德。
他發起飆來,六親不認!
只是,自己服軟事小,讓出此事的主導權事大。
若被此人得逞,那麼以後他就會不斷借長孫之手,插手東宮之事。
他這個家令還有什麼威風?
更重要的是,鬱夷縣的事情,可不僅僅是鬱夷縣的事情。
牽一髮而動全身。
鬱夷的旱災救了,其他地方的旱災要不要救了。
都救了,他吃什麼?
此番,各縣的豪強,為了這場盛宴,可沒少給他送禮。
一念及此,鄭全也顧不得天子發飆了,天子發飆,那是以後,而且自己還有太子庇護,天子最多責罰自己幾句。
但若此時被落了臉面,那就損失大了。
更會失去江公的信任,沒有江公的幫襯,他還怎麼維持自己‘管夷吾’的人設?
“家上,難道家上寧肯信張侍中,也不肯信臣嗎?”
“好叫家上知曉,張侍中欲救災之法,臣也略有所知,不過鑿井取水,架設桔槔而已……”
“欲鑿井,就會抽調徭役,胥吏難免上下其手,百姓必定叫苦連連……”
“而架設桔槔,就更了不得了!”
“機變械飾,禍亂人心啊!”
“倘若百姓用了這機械之力,產生了依賴,時間一長,則機心自生,巧詐之風盛也!”
“還是令官吏修德,感動上蒼,最為合適!”
張越聽著,真是目瞪口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能把盤剝百姓,魚肉人民,說的如此大義凜然。
看來這儒家的犬儒們,還真是一脈相乘啊!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張越嘆息了一聲,拜道:“家上,臣以為鄭家令恐怕已經為楊朱之學所侵蝕,要禍亂天下了啊!請家上立刻緝捕,並搜查家令之居所,必有所得!”
劉據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局面。
一邊是自己信任的大臣,一邊是自己兒子的輔佐大臣,他老爹欽點的侍中。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偏偏這兩人,都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模樣。
現在,他們一個喊著‘他是小人’,另外一個大叫著‘他是楊朱餘孽’。
該怎麼辦呢?
劉據撫著額頭,感到頭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