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列侯差。
但,和戚里、尚冠裡不同。
此地,不止有豪宅,還有一棟棟年久失修,漏風漏雨的破舊夯土屋。
既有朱門大牆,紫衣錦服,大腹便便的富商,也有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貧瘠之家。
魏相坐在夕陰街的一個豪宅閣樓上,遠眺著自己這豪宅左近的民戶生活。
他親眼看著,一個母親,將剛剛從官衙買回來的限購粟米,倒入一個大甕中,然後混入大量的糠麩、綠豆以及蹲鴟、蒻頭所制的粉。
大約是一斗粟米配三鬥糠麩、兩鬥其餘食物的水平。
至於國家配給的麥粉?
不好意思,這種貧民根本買不起,早就將自己的配額賣給了那些有錢的,捨得出錢購買麥粉來**細食物的人家。
也就大約買了幾斤麥粉,藏在家裡的米缸深處,作為新年祭祖用的祭品。
看著那婦人的動作,魏相內心的敏感被觸動,嘆道:“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屈子當年之嘆,今日依舊!”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男子,聽著也是點頭,道:“弱翁兄所言,吾亦然!”
“當今之世,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老子曰:天之道,補不足而損有餘,當今之世,反其道而行之,乃補有餘而損不足!”
“朝堂諸公,若不早醒,吾恐大禍臨矣!”
雖然,此人滿身錦衣,腰配玉飾,而且家財萬貫。
特別是以魏相所知,這附近貧民的大多數麥粉配給,都是出賣給了他家。
但現如今,長安士子圈裡,悲天憫人,感慨百姓生活艱難,大肆抨擊貪官汙吏和姦商豪強,已經是主流,甚至是政治正確了。
想要在這個圈子裡混,不鞭笞幾下世道,為貧民流幾滴鱷魚眼淚,根本就混不下去!
這種風潮,是從‘廢奴運動’開始,在前不久的旱災之中,攀升到極致的。
接連兩次運動,讓無數人,不管是公卿子弟、富商之後,還是寒門士子,都在其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們可以改變世界!
這種情緒,促使了整個長安的風氣,為之一變。
至少在士子圈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投入到改變世界的浪潮中來。
只是……
魏相知道,這種改變,流於表面。
就像眼前這位富商子弟,他只是說說而已。
若真有人為了百姓,為了天下,去動他家的利益,他怕是要跳牆。
但沒有辦法。
魏相只能虛與委蛇的笑著道:“王兄所言,確實如此啊,百年前陳涉教訓,猶在眼前……吾輩士人,若不驚醒,我恐將來有春秋之誅!”
在現在計程車子圈裡面,生態鏈已經漸漸成熟。
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吆喝吶喊,鼓舞助威。
而類似魏相這樣在士子圈之中頗有名聲,人緣不錯的中堅,則串聯上下。
畢竟,讀書人也是人,總不能說讀了孔夫子的書,就能修仙成功,辟穀了吧?
大家都要吃飯、睡覺、交際。
而要滿足這些需求,就需要錢。
準確的來說是需要一個穩定的工作。
譬如給貴族當食客,或者給富商做幕僚。
大多數士子在長安的經濟來源,都是如此。
而士子這麼多,體面的工作就這麼幾個。
競爭壓力自然很大。
於是,多數士子,只能淪落到給人抄寫書寫、書稿甚至給人打雜、漿洗衣服維生。
過的相當艱難。
也就是經過兩次運動,隨著富商子弟和貴族子弟們的踴躍參與,士子們的生活才終於光鮮了那麼一點。
可以靠著去參加這些人組織的學會、辯論會,蹭點吃喝,甚至混點車馬錢。
在這其中,富商子弟、貴族子弟,得到了名聲,蹭到了熱度,而寒門士子則得到了溫飽,甚至獲得了進身之階。
可以說是雙贏了。
就像今天,魏相來此,是因為這位王家的公子,打算組織一場詩賦會。
交流文章,打響名聲,就請人邀請他來商議。
讓魏相來組織人手,參與一次這樣的文會。
這也是現在很多富商們下意識的選擇。
漢家百分之九十九的商賈,在發達了以後,都會選擇將自己的後代,向士大夫方向培養,期望可以轉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