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元年秋九月丙午(初十),傍晚時分。
此時,整個博望苑內,已是熱鬧非凡。
今天是劉進的妃子王氏生辰。
雖然說,連當朝太子的妃嬪,也不過是可以自稱良娣,有一個比六百石的待遇。
區區一個皇孫的女人,在漢家政壇上的地位,大約也就比一個四百石的小吏稍微高一點。
但沒奈何,今時不同往日。
隨著劉進冉冉升起,在政壇上漸漸佔有一席地位。
於是,妻隨夫貴,王氏作為長孫的夫人,而且是唯一一個懷孕的妃嬪,地位自然立刻拔高。
雖然,還沒有到一個生辰就滿朝文武都來恭賀。
但,在京宗室和外戚列侯家族,全都來了。
衛家、石家、史家的劉據外戚,也都派來了代表祝賀。
甚至,就連當朝三公九卿們,也都派來了家臣,獻上賀禮。
這在往年,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王家人看著這個情況,更是欣喜若狂,臉上滿滿都是春風得意。
特別是,王氏的兩個兄弟,幾乎就差手舞足蹈了。
“小地方來的人,就是這樣的粗鄙!”陳惠端著酒樽,站在博望苑的一個閣樓裡,看著這個情況,滿臉不屑的譏笑著:“莊子所謂‘沐猴而冠’,大約也不過如此!”
“陳兄說的是……不過……”一個陰冷的貴族公子接過話道:“誰叫如今長孫幸貴呢!”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貴公子冷哼著:“王氏亦是如此!”
“公子說的是……”陳惠看著這貴公子,連忙賠笑:“不過,公子亦是長孫殿下表兄,與殿下關係,恐怕要比這王氏還要親近幾分,畢竟公子與長孫自幼相熟,情同兄弟!”
貴公子聽著,嗤之以鼻,自嘲的笑道:“別提了!自那張子重幸貴,長孫就像被灌了迷魂湯,居然與吾說話,也要留心眼了,前些時日,吾去找長孫,打算請長孫應允一事,誰知長孫竟說:此事要與張侍中商議!”
說到這裡,貴公子就憤憤不平的道:“吾就不明白了,那張子重有什麼好的?長孫寧願信他,也不願信吾!”
陳惠聽著,也是滿心憤懣,道:“公子說的是!自從那張子重出現,吾等親戚,就已被疏遠,別說長孫殿下了,我聽說就連家上也被其蠱惑,居然不準家臣再以太子名號行事!”
對於陳惠們來說,這確實是無比難受的。
過去十餘年,他們已經習慣了,打著太子、長孫的旗號,挖國家的牆腳,招搖過市,耀武揚威。
但現在,這條路一下子就被人堵死了。
尤其是陳惠,近來日子,更是過的無比清苦。
連光祿勳的差事也丟掉了,甚至差點要被人送去廷尉衙門喝茶。
要不是他養父陳掌還有許多香火情,恐怕此刻,他也不能站在這裡了。
本來,光祿勳的差事丟了就丟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衛氏外戚,枝繁葉茂,隨便漏一點出來,就夠他吃香喝辣的。
但……
偏偏現在,無論是太子還是長孫,都變精明瞭。
不再信他們這些淳樸忠厚親戚的一面之詞。
居然已經學會了找別人商量。
搞得他們想玩花活都玩不了!
現在,太子據可是聚集了三十多人的官吏當智囊。
全部都是從地方基層找來的粗鄙胥吏。
這些人,論起寫詩作賦,屁都不是,沒有半分儒雅之風,更沒有一點君子風度。
連太子在他們的影響下,都開始錙銖必爭,跟個市井商人一樣,連太子、宮和博望苑的開銷,也要精打細算了。
更可怕的是,如今,隨著天子全面清理整個太子系。
舊有的人脈和關係,統統作廢。
現在,掌握博望苑和太子食邑縣的人,不是那幫粗鄙胥吏,就是天子空降過來,滿口春秋之誅,動輒董子、孔子的中二病患者。
這些傢伙,壓根就是油鹽不進。
而在這些人的壓制下,陳惠也好,其他人也罷,都徹底的沒了在太子系統裡揩油的機會。
想到這裡,陳惠就不由得臉色鐵青,心裡頭鬱悶無比。
“不過,那張子重猖狂不了多久了……”貴公子忽然說道:“以我之見,此賊敗亡,只在旦夕!”
陳惠一聽,連忙問道:“公子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