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鄉的那一聲吶喊,更是徹底撕碎了這些人最後的殘餘。
於是,漢興,高帝一百零五位功臣之中,真正有舊貴族血統的,寥寥無幾。
有確切血統可查的,不過留候張良。
其他人?
連宗周天子的後代,也淪落成為了市井庶民。
要不是當今天子突發奇想,想要存亡續斷,那位周南嘉子,現在都還在種田。
而曾經高貴無比的那些姬姓、贏氏、姜氏、田氏卿大夫貴族們,現在連個祭祀的地方都沒有了。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以至於公羊學派,甚至可以公開宣稱:《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氏之專權。
就差沒有將反對世襲官位,作為自己的核心主張了。
但在周邊地區,情況截然相反。
百越各族也不例外。
血統,在這些部族眼中,幾乎就像天條一樣,不可逾越。
而作為雒越王國最後的血統,蜀王子孫、安陽王之後,這個叫趙玄的年輕人,在張越看來,他能發揮出遠超他本人能力之外的威力。
若是教育的好,未來說不定,趙佗未完成的任務,可以在此子手上實現。
南越王趙佗,一生分裂國家,割裂一方,當然是可恨。
但是,其合輯百越,融越為夏的努力,也要客觀承認和點贊。
連偉大領袖,也曾讚譽其為:南下幹部第一人。
可惜的是,趙佗終究未竟全功。
百越各族,也沒有完全漢化,甚至大部分依然處於蠻荒狀態。
這樣想著,張越就走到趙玄面前,問道:“汝叫趙玄?”
“回稟侍中公,然也!”趙玄聽著張越的聲音,內心充滿了恐懼。
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有著足以將他撕碎的能量和力量。
而其性格……
自是暴虐無比,甚至據說殘忍萬分!
趙玄有個朋友,在執金吾當差,故而他聽說過,執金吾內部的仵作,對那幾個刺客的屍體描述——全部都是被外力震碎內臟甚至還有人連身體組織都已經打碎了。
所以,面對張越,趙玄感覺自己彷彿在面對著一頭流著口涎的史前巨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其吞入腹中,連渣都不剩一點。
“可有表字?”就聽著張蚩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玄一個機靈立刻拜道:“在下表字草之……”
“草之?”張越笑了,問道:“可是‘何草不玄,何人不矜’之草?”
“侍中明鑑!”趙玄俯首道:“此先祖父大人所賜……小子慚愧……”
“草之也知道慚愧啊……”張越看著他,笑道:“隨桃頃候,吾素來敬佩!”
對於乃祖趙光,張越的敬意,自是非常深重的。
“哀我征夫,獨為匪民……”張越輕聲吟唱著:“隨桃頃候,為草之賜此表字,寓意深刻啊!”
“草之,為何背乃祖之教,而行亂法度之事呢?”
“草之可知,如汝之計得逞,數千百萬之民,將陷於水火,而草之之行就真的是‘匪兕匪虎,率彼曠野’”
趙玄聽著,只感覺瑟瑟發抖,連忙拜道:“在下鬼迷心竅,貪戀財帛,誤入歧途,望侍中公恕罪!”
只是內心,卻未必有什麼真的悔意。
在他看來,自己沒錢花,當然要想辦法搞錢了。
泥腿子什麼的,管他去死!
張越看著他,也懶得去深究他究竟真的悔過了沒有。
反正,他已經送上門來了,有的是時間調、教。
張越還不信了,糾正不了這麼一個紈絝子的三觀?
於是,張越道:“草之既然知錯,那就要用心悔過,誠心知錯,這樣……明日吾再來告知草之如何做一個真正的君子!”
趙玄如蒙大赦,連忙拜道:“多謝侍中公……”
此刻他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忽然,他聽著那位張蚩尤對下人吩咐道:“去將今日各位貴客所贈禮物,全部整理出來,裝入箱中,吾要帶去宮中,獻給陛下!”
黃金珠寶什麼的,他不稀罕也不需要。
但不接受又不行,不然可能會被人以為他是追究到底。
好在,身為前公務員,他早就被教育過怎麼處理這些東西了——交公。
雖然,其實哪怕他留下,天子也不會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