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只是漢季前期度量衡標準紊亂的情況之一。
在其他幾乎所有標準中,一切都已經亂了。
譬如說,在關中地區,土地行秦代大畝制度,一畝地廣二百四十步,寬一步,而在關東多數地區,一畝地是廣一百二十步寬一步,而兩者要交的田稅標準是相同的……
也譬如說,在長安,一石糧食重四鈞一百二十斤。
但民間有聰明人發明了小鬥,有些小鬥僅為官方鬥器的三分之一。
他們借糧食給農民就用小鬥借,收債的時候就換大斗……
於是,整個天下幾乎都是一片混亂。
很多偏遠地區的農民,為了避免被人坑,甚至至今都不接受錢幣交易。
他們只願意以物易物,或者用布帛交易。
而紊亂的度量衡標準,也對手工業的發展,造成了不利影響。
好在,在張越之前,名臣兒寬已經將天下的度量衡的混亂情況,做了一次梳理,規定了相應規格的制度,詳細的說明了各自的標準劃分。
只是……
國家雖然做出了規定,但下面的人,卻很少願意去做。
因為,度量衡的事情,吃力不討好。
費盡心思做了出來,未必能有什麼作用。
只會招來治下豪強地主和富商的反感!
況且……講老實話,整個天下,有這個技術水平,能夠鑄造出這樣精確到分毫和銖兩的度量器的人,少之又少。
畢竟,現在可不是後世,大工業時代。
人類甚至連奈米、夸克也能衡量,精確計算出它們的大小。
而在如今……旁的不說,能夠加工一個重量為一個標準‘銖’的銅累的技工,全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
而能在一尺長的銅尺上精確標明‘寸、分、氂、毫’的人,恐怕不足十指之數。
即使是將條件從一銖放寬到五銖,把最小單位從毫變成分。
全天下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的技術工匠恐怕也不多。
所以呢,各地官員,索性就放羊了。
但張越知道,一套精準的度量衡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沒有精確的度量衡,就無法進一步的提高漢家的工匠技術水平和製造水平。
所以,工商署掛牌後,張越交給這個機構的第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製造出一套符合國家標準的度量衡器。
桑鈞聽著張越的問話,連忙起身,拜道:“回稟侍中,下官與諸同僚,日夜不休,全力協作,又賴侍中授給文書與圖紙,如今,幸不辱命,已製造出了一套度量衡器,願請侍中一觀!”
說著,他就拍拍手,然後,十幾個吏員,便抬著一整套由銅、鐵等金屬鑄成的度量器走了進來。
張越起身,看向這些大小不一的器皿。
走到它們面前仔細觀摩和研究。
與後世之人的普遍印象不同,秦漢兩代在度量衡的細分路上,堪稱登峰造極,幾乎已經達到了這個時代所能做到的上限。
就像現在,出現在張越視線中的這四套不同樣式的度量器。
在漢季,度量衡一分為四,分別被稱為‘律、度、量、衡’,分別對應律器、容器、量器和衡器。
但其實,這四種度量器,系出一源。
它們都是從諸夏民族的始祖,傳說中黃帝制造的一種樂器的基礎上演變而來——龠!
於是,龠成為了中國自古以來最小單位的容器。
按照漢人的理解,一龠就是黃鐘樂器之中最小的那根定音管。
按照當年北平文侯張蒼規定的標準,一龠長九寸,直徑九方,既20.79厘米長,直徑0,72厘米。
這樣的一根小管,當可容納黍一千兩百粒,其重量當為十二銖。
於是就這樣完美的將度量衡統一在一個器物之上。
只是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幹的。
首先,黍這種作物果實顆粒,大小不一,重量不等。
雖然每一粒在肉眼看上去差不多,但當1200粒黍堆在一起的時候,量變產生了質變。
而這種龠又太大了,當人們企圖用它為標準來計算其他資料時,隨著單位的增加,偏差隨之出現。
但任何企圖廢棄以龠為單位的行為,都是不可饒恕的。
更是完全違背先王教訓和詩書教化的大逆不道之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