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平明,天色漸漸微亮,啟明星的光芒開始閃爍在天際。
此時的未央宮,所有的宮門全部洞開。
數千名甲士,持戟站立在宮闕走廊兩側。
一面面黑龍旗,迎風招展。
象徵漢家火德的赤色,成為未央宮的主色調。
就連宮牆的牆壁,也被重新粉刷上了紅色的塗料。
而在宣室殿之中,此刻,已經有著絲竹琴瑟鐘鳴之聲傳出。
古老的吟誦之聲,迴響在宮闕的走廊中。
“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觀其旗!”
而數以千計的貴族將軍宗室官吏,人人肅穆不已,手持玉芴,靜立在宣室殿下的迴廊兩側。
以文武分野,排成了兩個密密麻麻的縱隊。
一眼望過去,幾乎讓人看不到盡頭。
作為侍中官,張越自然跟著宗正卿劉屈氂、太常卿商丘成站在左側,位居於稍微靠前的位置。
而光祿勳韓說、執金吾王莽等人則站到了右側,與將軍列侯們在一起。
當然,現在漢室,文武之間界限並不明顯。
文官可以為將,武將也可以牧民。
當世世人推崇的大丈夫,就是那種上馬打匈奴,下馬撫萬民的文武全才!
所以,其實站在那邊,只是一個象徵性的。
就像現在的文官首領之一的商丘成,在歷史上就多次領兵出征,還打的有聲有色。
而武將首領的王莽,在內政方面的造詣也不錯。
歷史上,其在李廣利全軍覆沒後,靠著屯田和種田,硬是在抵禦匈奴的侵擾同時,在輪臺和居延,屯田三十萬畝,底定了宣帝對匈奴的戰略大反攻的物質基礎。
“天子臨朝了……”張越聽著從宣室殿內傳出來的吟誦聲,做出判斷。
果不其然,須臾之後,宮中的樂聲就變幻了曲調。
從《庭燎》之樂,換成了大氣磅礴的《大明》。
吟誦者也由原先低沉婉轉計程車大夫,變成了嗓音洪亮的武官。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恢弘的腔調,讓人精神一振,肅立多時的文武百官們,也直起了腰桿,等候著來自天子的召喚。
在充滿了王者威勢的《大明》樂中,懸掛在宣室殿前的編鐘,連響三十六聲。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尚書令張安世,持著節旄,身穿盛裝,站到了臺階前,清聲唱諾道:“唯漢延和元年冬亥月甲子(十月是亥月),歲在已醜,群臣陛見,請大鴻臚導之以禮,太常卿教之以儀,勿有失禮失儀!”
大鴻臚戴仁出列拜道:“唯,臣不敢失職!”
太常卿商丘成也拜道:“唯,臣不敢失職!”
張安世持節向南,拜道:“群臣請次第趨見!”
張越與其他大臣,連忙出列,拜道:“唯!”
然後起身,持著玉芴,亦步亦趨的跟上自己前面的九卿列侯們,小心翼翼的拾階而上。
這可是一個高難度的動作!
尋常人若沒有經過訓練,根本掌握不了。
按照賈誼賈長沙當年所作的《容經》之中的說法,大臣入朝,朝見天子,進必趨,退必趨。
尤其是在大朝議上,趨禮要求相當之嚴格。
所謂行則‘趨以微磬之容,飄然翼然,肩狀若流,足如射箭’,而其轉向更是要求‘旋以微磬之容,其始動也,穆如驚倏,其固復也,旄如濯絲’。
後世有部不錯的電視劇《軍師聯盟》裡,就有著何駙馬教曹芳走路和轉身的劇情。
但劇中何駙馬的姿態和行容,要是按照賈長沙的標準來看,肯定不合格!
反正,就是張越,也為了今天,練了差不多兩個月,才勉勉強強,將將及格。
但不要緊,在場的群臣之中,駙馬都尉金日磾和奉車都尉霍光,都是漢家有名的趨禮專家。
特別是霍光,曾有人特地觀察他上朝,連續數了十幾次他的步數,結果發現,他每次所用的步數,都是一模一樣。
更誇張的還是,霍光的腳步,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上一次,他用十步走了多遠,這一次也是一模一樣!
簡直是恐怖!
所以,張越就盯著霍光的舉止,他的頭怎麼低,低多少,自己也怎麼低,他的手抬多高,自己也抬多高。
還別說,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