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面雖然猶豫、忐忑,但丁緩卻沒有什麼畏懼之色。
甚至他根本就不怕眼前這個在長安城裡號為‘張蚩尤’的侍中。
原因很簡單。
這是遊戲規則!
漢家計程車大夫權貴們,自己相互打生打死,那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但誰要敢把爪子伸向底層的平民、商賈,做出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的事情,那就是獲罪於天,無可禱也了。
劉氏天子是絕不會允許他的臣子之中出現這樣的人的。
發現一個處理一個,從不含糊。
當年,魏其候竇嬰,堂堂外戚,三朝元老,尚且因為灌夫一案被拖下水,落得一個腰斬棄市的下場(竇嬰明面上的罪名是‘矯詔’,但在事實上,漢代‘矯詔’分三等,最嚴重的才可能被腰斬,而竇嬰所犯的只是最低階的‘矯詔不害’,既雖然矯詔,但沒有造成害處,充其量也就是罰金削爵,不至於腰斬棄市,而田蚡打擊和攻擊竇嬰的罪名,也從來不是矯詔而是‘縱容灌夫族人,橫行不法,魚肉百姓’,而這才是最致命的,也是竇嬰為什麼會被腰斬的緣故)。
是故,百姓對於公卿們雖然有忌憚,但要說畏懼、害怕,這卻是不可能的。
而漢季盛行的血親復仇思想,又給平民們一些對抗權貴的底氣。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同歸於盡。
匹夫之怒,血濺三尺,如是而已。
攝於國家制度和民間持械盛行的現實,一般也沒有那個傻瓜會蠢到親自下場,去對身份地位低於自己的人動手。
故而,公卿貴族們畏懼張越,害怕得罪他引來打擊報復。
但像丁緩這樣的人,卻一點都不怕,甚至很好奇。
丁緩的幾個兒子,甚至滿臉興奮的瞪著眼睛,觀察著張越這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同齡人,眼中分明帶著崇拜和驚訝之色。
甚至還有人小聲的議論著:“這就是張蚩尤啊,怎麼生得這麼好看,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兇惡呢……”
“噓!小聲點,別被人家聽到,那樣不禮貌……”
張越聽著,卻只能保持自己的儀態,還得面帶笑容,滿面春風,免得萬一被人傳出去,影響自己的形象,說他沒有胸懷,不能容人。
“侍中公請恕罪……”丁緩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兒輩胡言亂語,不知輕重,回頭小人一定教訓!”
“無妨……”張越笑著擺擺手,對丁緩道:“丁公難道不請在下進門喝杯茶?”
“請……”丁緩連忙對張越拱手再拜,將張越和劉進請進宅邸。
一進丁府,張越就看到,偌大的院子裡,隨處可見各種器械零件與工具。
顯然,這是丁緩的門徒弟子們在練習手藝。
而在丁府正廳門口,張越看到了讓丁緩名聲大噪的七輪扇。
那是一個巨大的立式機械,其主體由七個相互緊密聯絡、咬合的巨大木齒相連,一條粗大的繩索,將一個巨大的半開合的木箱與之聯絡起來。
在穿越者眼裡,這個器械簡陋非常,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
但在這個時代,這卻是巧奪天工,發前人所未有的奇思妙想和精湛到極致的工匠精神造物。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這些木齒,怎麼精密的咬合在一起,這就需要極為高超的手藝。
張越見著也是讚歎不已。
後世之人常常羨慕什麼霓虹、瑞典、德國的工匠精神,覺得他們做事認真、一絲不苟。
卻不知道,諸夏民族才是真正的工匠民族,才有真正的工匠精神。
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這個地球上,再沒有比諸夏工匠再強大的匠人了。
旁的不說,就長樂宮大夏殿門口立著的那十二尊金人,在現在的地球上,除了中國還有誰能鑄造?
一個也沒有!
當然……
張越也明白,現在的強大和先進,只是現在的。
諸夏民族必須不斷發展和強盛,才能始終確保自己處於世界第一。
丁緩在旁看著,見到張越盯著自己的傑作發呆,內心也是自豪不已,炫耀著道:“當年為造這七輪扇,吾曾嘗讀監督數十石,採前人之技藝,歷三年方得!”
“可謂精妙無上,堪稱當世瑰寶也!如今長安公卿,紛紛相求,一扇之價已至百萬錢!”
劉進在旁邊看著那七輪扇,也為其構造之妙而驚訝,更為其昂貴而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