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師們那樣,雖然付出了所有,但最終卻只能撕裂姓名,與草木同盡,成為大地的沃土,變成他人的踏腳石。
可……
為什麼……我為流淚呢?
丁緩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他不太明白。
正想著這些,忽然一個身影從祠堂外走了進來,丁緩回過頭去,見到是自己的妻子陳氏。
她手裡拿著一件褐衣。
那件自從買回家後,他就沒有穿過的褐衣。
陳氏走到丁緩身邊,緩緩跪下來,看著宗祀的神主牌,然後將褐衣披在了丁緩身上。
“夫人,您這是何意?”丁緩不明白,看著自己的妻子。
“夫君的心思,能瞞得過別人,還能瞞得過妾身?瞞得過祖宗神靈?”陳氏低著頭,為自己的丈夫穿好衣服,凝視著這個深愛的男子,陳氏低頭道:“妾身雖然只是婦人,但妾身在家之時,父兄也教訓過了:大丈夫志在四方,為人妻子,不要束縛大丈夫的志向!”
“這麼多年了,夫君時常深夜起身,抱此褐衣,喃喃自語,妾若不知,豈非愧為妻子?”
“夫君既有鴻鵠之志,妾自當在家教訓子孫,操持內外,讓夫君可以大展抱負……”
“可是……”丁緩凝視著自己的妻子,道:“此事若敗,我恐宗族難全……”
他若只是去做一個工匠,倒也沒什麼。
但他若出仕,又豈會甘心只做一個工匠?
必定會以振興墨家思想,重振墨家聲勢為目標。
至少也會宣揚墨家的主張,運用墨家的理念來處置事情。
屆時……
那就真的是有進無退,甚至可能禍及子孫!
“大丈夫做事,何必瞻前顧後?”陳氏笑著道:“況且,妾身聽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夫君若欲成仁取義,哪怕事敗,妾身與家人,又怎會怪夫君?怕是愛都來不及!”
“那位張侍中的名聲和抱負,妾身也聽說了……”
“而今日,那些來我家門外,送禮結交夫君的人的目的,妾身也能大概知道……”
“今夫君雖然看似沒有捲入張侍中與其他公卿的紛爭之中,但實則已經卷入其中了……”
“既然如此,夫君自當知道取捨之路……”
望著妻子,聽著她的話語。
丁緩忽然深深的一拜,道:“吾有賢妻,何其幸也!”
然後,他轉過身去,看著那些縈繞於青煙之中的先人神靈們。
他知道,自己應當如何決斷了。
子墨子的道路,現在還存在嗎?
當然存在!
路就那裡,只看有沒有人想走。
道路雖然充滿荊棘,可終究是道路啊,是通向理想國的道路啊。
就像真理,就像先王的教訓。
無論你怎麼非議它、攻仵它。
真理始終是真理,先王也始終是先王。
就像子墨子所言的那樣: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是猶舍獲而拾粟也。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猶以卵投石也。盡天下之卵,其石猶是也,不可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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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張越一大早就起來了。
將需要帶回新豐的東西,一一打包,又指揮著宦官們,將閣樓的各個房間清掃一遍。
等到事情做完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
於是,張越叫來兩輛馬車,將自己的物品搬上去。
又牽上棕馬細君,將趙柔娘帶上,便驅車出門,在一個宮闕門口與劉進匯合,一起返回新豐。
剛剛走到建章宮的司馬門門口,張越就看到,有許多人都在那裡等候了。
他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就發現其中不少居然還是熟人。
“張侍中……張侍中……”隔著老遠,韓說的聲音就傳入張越耳中:“聞說侍中今日欲返新豐,本官特來‘送行’……”
“不知道本官上次所贈之書,侍中可讀的開心?”
韓說雖然說的客氣,但話裡話外,卻都是帶著濃濃的諷刺。
張越深深的看了韓說一眼,掀開車簾,笑道:“有勞光祿勳關愛,光祿勳所贈這書,下官愛不釋手!”
韓說聽了,真想挑起來打這個傢伙一頓。
只是,想了想對方現在的地位和武力,他只能訕訕然的強行壓抑住內心的衝動。
現在,當初江充找的那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