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老者的話出口,其他人立刻紛紛附和起來。
紛紛一口一個‘寬恕乃君子之行’,動不動就說什麼‘不計前嫌,先賢之道’。
同時,立刻就有人去通知在博望苑中休憩沒有來參會的江升,希望這位太子之師能趕過來力挽狂瀾。
聽著這些人的求情和勸說。
不止劉據,連劉進也有些心軟了。
只是,張越和於己衍不鬆口,他們也不能輕易寬恕。
畢竟,君子一諾千金,成王一葉封桐,作為上位者,最大的忌諱就是朝令夕改。
“張侍中……”劉進輕輕的拉了拉張越的袖子,輕聲道:“侍中不如就饒恕了這兩人吧……反正他們也傷害不了侍中……”
張越聞言,回過頭看了一眼劉進,微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對劉進道:“殿下可知道何為恕?合為仁恕?”
“嗯?”劉進一時愣住了,就連劉據也是不明所以。
恕、仁恕這兩個詞語,他們日常經常接觸,書本上也多有類似的形容。
只是,要去追本溯源,卻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先賢對這兩個詞語的定義了。
就聽著張越說道:“子貢曾問於孔子:有一言可以行終生者乎?孔子曰: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孟子曰: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但恕的標準和要求,兩位先賢皆未予以準確闡述,然臣博覽百家之書,於賈長沙的著作之中看到了一個解釋:恕者,以己量人而已……”
“以臣看來,這大約是比較接近孔孟觀點的解釋了……”
他看著劉進,又看著那文斌、陳盛,笑著道:“恕者以己……”他指著自己,然後又指著文斌、陳盛道:“量人……”
“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兩位做到了嗎?”張越笑著道:“若兩位沒有做到,何求於我之恕?豈非本末倒轉,令陰陽失衡,大義顛倒,長此以往,國之不國也!”
“如子貢贖人,不取其金,孔子哀而嘆: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之不贖人矣!取其金則不損其行,不取其金則不贖人矣,而子路拯溺得牛,孔子樂而贊之:魯人必拯溺者矣!”
“臣雖非儒生,亦素以為善!”
不得不說,孔子和孟子就是個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能往裡面塞。
別說什麼在後世被扭曲的不成樣子的所謂‘以德報怨’了。
單單就是仁恕和寬恕這兩個詞語,早就被後世腐儒和犬儒們玩壞了。
對敵人講什麼寬恕、仁恕呢?
對外人講什麼仁義道德呢?
若孔子真的有靈魂存在,恐怕他的眼淚早已經流乾了。
若他真的有知,恐怕早已經從墳墓裡爬出來,將他的那些不肖子孫全部懟死在牆上了。
要知道,孔夫子和最初的儒家,嘴炮歸嘴炮。
但他們可是正兒百家的憤青啊!
最初的中國樸素的諸夏民族主義,就是在孔子和他的門徒之中出現的。
華夷之辨和天下觀,也是儒生們最初提出和提倡的。
哪怕是現在,公羊學派和一部分的思孟學派、穀梁學派的儒生,也依然秉持了這些觀念。
最多就是認知不同,立場不同罷了。
張越繼續說道:“至於不計前嫌,固為君子之行,然則……”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問道:“不計前嫌,典出齊恆公之用管夷吾!”
“恆公於管夷吾不計前嫌,重用而信之,乃因管夷吾胸有天下之韜略,能佐恆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是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夏之將傾,功及萬世的大賢才!”
“臣嘗讀《穀梁春秋》,聞穀梁子曰:齊人者,齊侯也。其曰人,何也?愛齊侯乎山戎也。其愛之何也?桓內無因國,外無從諸侯,而越千里之險北伐山戎,危之也。則非之乎?善之也。”
這一刻張越化身為學霸,對於各種典故,閉著眼睛信手拈來:“而公羊春秋亦贊曰:南夷北狄交,中國不絕如線,桓公攘夷狄而救中國!”
“故恆公不計前嫌,春秋大之,青史大之!”
“可是……”張越笑了:“眼前兩人,何德何能,可以讓吾‘不計前嫌’乎?”
“假令其佐一國,放其治,五年而觀之,可能令百姓安居樂業,可能令國家風調雨順?”張越輕聲問著,又自顧自的答道:“不能!”
“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