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升的昏厥太忽然了。
以至於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老師!”劉據驚呼著上前,其他的文人賓客,這時也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圍了上去。
張越也被嚇了一跳!
感覺有些尷尬,天地良心,他可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啊!
現在這個事情,恐怕就麻煩了。
若這江升有個三長兩短,今夜的事情傳出去,那就可怕了。
天知道,穀梁的渣渣們會怎麼編排他了!
沒有辦法,張越只好深吸了一口氣,擠進人群中,對劉據道:“家上,請讓臣看看……”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立刻就被兩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上了。
正是一直攙扶著江升的那兩個年輕人。
應該是江升的孫輩。
而左右的穀梁文人,更是紛紛怒目而視,就要罵出口來。
卻被張越一句話,深深的噎了回去。
“臣曾讀過《素問》《黃帝內經》,對於岐黃之道,略懂……”說著他就將手伸向江升,先測量了一下他的脈搏和心跳,稍微檢視一番,張越就放下了心裡的擔憂,對劉據道:“家上,以臣之見,江公應無大礙,血壓、脈搏和心跳都很平穩,呼吸也很正常,當是受了刺激,一時氣急……”
“去請太醫來,開一個方子,好生靜養幾日,就當能康復……”
“不過,往後當戒急戒躁,飲食以清淡為主……”
出乎意料的,他這話說完,連穀梁的文人也沒有什麼異議。
畢竟,這位張侍中的本職乃是黃老之士。
這兼職當醫生可是黃老士子的天賦技能之一(某些黃老士子甚至還可以兼職方士、術士乃至於算命先生,沒辦法在如今,醫方卜噬,尚是一家,所謂醫生沒事的時候兼職算命是常有的事情……)
而這張侍中連儒家的學問造詣都是如此深厚,本身的黃老學造詣恐怕已經臻於巔峰。
更別提他吐出來的那些名詞,什麼血壓之類的東西,一聽就高大上,指不定是哪位先賢的奇術。
要不是礙於顏面,江升的兩個孫子此刻,都想跪下來求張越給江升開個方子了。
張越站起身來,拍拍手,按照著腦子裡回溯來的急救技能的要求,指揮著眾人,將江昇平穩的放到殿中的一處軟塌上。
將這些事情做完,他就嘆了口氣,對劉據微微恭身,道:“今夜是臣魯莽了,臣先告退……”
出了這麼檔子事,再要落井下石,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況且,張越也知道,今夜之後,穀梁之氣已奪,膽已喪。
在別人面前,他們或許蹦躂的起來。
但在自己面前,他們就將不堪一擊。
當然,他只是饒過了穀梁學派,沒有窮追猛打,但那文斌、陳盛,卻少不得明天得去廷尉衙門喝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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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殿門,張越愕然發現,此時竟已到了戍時左右,夜空中一輪明月高懸,漫天星空燦爛璀璨。
他負起手,望著這漫天的星光,晚風吹來,吹起了他的衣帶。
“張卿……”劉進走到他身邊,問道:“何以富民、安民?願請教之……”
張越聞言,回過頭來,就發現,劉進身邊還多了一個小跟班,正是京兆尹於己衍。
此刻,這位京兆尹恭身而立,站在劉進身後,儼然一副‘我是長孫之臣’的神情。
看來,今夜的事情對這個太子系的骨幹觸動很大。
張越對於己衍微微頷首,然後輕聲道:“殿下,臣先講一個故事……”
“嗯?”
“據說在帝堯之時,天下太平,民皆無事,安居樂業,當時有一群老人,年至八十,依然步履如飛,常常擊壤於道中,如今時長安閭里孩童蹴鞠一般嬉戲,有從蠻夷來朝貢的夷狄君主見到這個情況,大為震撼,嘆道:大哉!帝堯之德也!”
劉進聽著,也是莫名神往,感慨道:“三王之德,竟至於斯!”
百姓能活到八十歲,依然健步如飛甚至可以和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嬉戲,這在劉進和世人眼裡看來,只能歸功於先王的德治。
“可是……”張越微笑著道:“這群擊壤之老者,聞言卻道:吾曰出而作,曰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何德於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