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滿腦子熱血沸騰,恨不得明天就跑步進入小康世界的年輕人——你們信的不是正道,非孔子之學?
孔安國敢保證,哪怕是孔子子孫也會被人打腫臉。
韓說聽著,卻是微微一笑,道:“子國兄,言不由衷啊……”
他看著對方,輕聲笑著,道:“子國兄可知道,如今那張子重在新豐,意欲大興土木,號稱要在一年內修渠道三百里,道路兩百里,橋樑二十座……”
“更在其境內,大肆推廣和鼓勵民眾使用種種器械,廢棄聖道,行機變械飾之實!以奇技淫巧,禍亂鄉亭!”
“尤讓人痛心的是,此子還命官吏、士紳,以人畜糞便、尿液,與他物相雜,號為‘肥料’,施於土地……”
“此乃汙穢土地,令后土不安也!”
“還令民補種宿麥,行種種嚴刑酷法……”
“子國兄身為素王之後,孔子子孫,豈能無動於衷?”
孔安國聽著,咬著牙齒,握緊了拳頭,問道:“果真?”
“果真!”韓說輕聲道:“子國兄若是不信,可以去新豐一觀,自然分曉……”
新豐發生的事情,讓韓說與他的朋友們驚慌失措。
假如新豐真的被那個張子重變成了一個地上天堂,夢想中的樂土。
那麼,天下人必會源源不斷的匯聚到他和皇長孫的旗幟下。
到那個時候……
大家就統統要不得好死了!
而很不幸,對方敢這麼做,必定有所依仗!
而他曾經給太子提供的水車,也已經展現了威能在人眼前。
沒有辦法,韓說只能想盡辦法,極盡一切可能給對方添堵,讓他的計劃和腳步,儘可能的慢下來,從而給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們爭取時間。
孔安國聽著,卻是呼吸急促。
儒門所有派系中,以魯地一系最是保守頑固。
他們拒絕任何改變,也拒絕任何變化。
倘若說,穀梁學派還只是主張‘帽子再舊也要戴在頭上,鞋子再新也得穿在腳上’,那麼魯儒的主張就更進一步了。
帽子就算爛了,那也是帽子,鞋子哪怕是絲質的,也只能是鞋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能有絲毫變化。
而且,魯儒各系,都認同同一個人的理論——公休儀的主張。
機械、技術以及任何發明創造,在他們看來都是洪水猛獸!
別說外部的變革了,就是內部有人提出要變革,也會被他們糊一臉。
想當年,叔孫通為高帝太常,奉命主持制定漢家禮儀,特別去魯地請教,結果被他們直接趕了出來!
現在,天下儒生基本都視叔孫通為‘儒宗’,以為是為大傢伙開創了入仕途徑的先賢。
獨有魯儒們一直耿耿於懷,私底下將叔孫通設定為‘阿諛小人’,還給他編了許多段子與黑材料,到處宣揚。
而叔孫通雖非魯地出生,根正苗紅的魯儒,但卻也是孔家的弟子。
就這樣一個人,都被排斥,都被驅逐。
可以想象,魯地的風氣,是一個怎樣的風氣了。
可是在極端保守頑固的另一面,大部分魯儒,都是出了名的膝蓋特別軟,膽子特別小。
稍有風吹草動,馬上就能溜走。
對他們來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是故,孔安國雖然聽著氣憤,但終究不敢輕舉妄動。
人的名兒,樹的影,那張子重張蚩尤的威名,可是建立在無數屍骨之上的。
丞相葛繹候公孫賀父子,可才涼了不過一個月!
直到韓說忽然湊到孔安國耳邊低語一句,他才拍案而起:“若真是如此,為天下計,在下義不容辭!”